劉有慶聞言,“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給江爺磕頭。

我能看得出來,其實他不想拿回這筆錢。

得虧江爺火眼金睛,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

想不到這孫子心眼是真壞,臨死還想拉駝子墊背。

反正錢就放在桌上,他要是不拿,事情就等於是他和駝子一起謀劃的。

他如果拿了的話,就屬於是把責任都給擔了。

劉有慶顯然不是個有擔當的人,否則也不會害得小翠母子慘死。

但江爺沒有給他選擇的餘地。

他要是不拿回這些錢,他恐怕都活不到明天早上。

“劉有慶啊劉有慶。”江爺嘆了口氣:“如果不按我們說的做,那母子倆的怨念勢必會找你麻煩。”

劉有慶跪在地上,擦了擦臉上的鼻涕和眼淚,小心翼翼地問:

“那…那我把錢收回來,江爺能不能……”

不等他說完,站在一旁的江六子就踹了他一腳說:

“姓劉的,你有什麼資格討價還價?”

劉有慶滿臉苦悶,這才顫顫巍巍地把錢收了回來。

這時,只聽江爺慢悠悠地說:

“陳酒和江六子應該都和你說過了,我這兒解決的辦法就是先設靈堂。”

說著,江爺指了指他手上握著的那沓錢。

江爺的意思很明確,設靈堂的資金就靠著幾千塊,多一分都沒有。

劉有慶想必也懂破財免災的道理,所以他無奈也只能點頭答應。

我對這些事多少了解一些,不算上殮葬費,單設個靈堂的話,應該用不了這麼多錢。

關鍵是場地要訂在哪兒,這必須得講究。

隨後,江爺便向我和江六子交代了一下靈堂需要怎麼佈置。

搭建靈堂要用的材料,鋪子裡倒是都有,直接讓劉有慶花錢買就行。

先是二十條白幔,每條九尺七,裱花描金,掛之前絕不能落地。

還有香燭紙錢之類的香品,基本上都要用特製的。

而且劉有慶需要每隔七天就給小翠母子上一炷陰香。

其他諸如花圈輓聯之類的東西,最好是都預備著,免得需要的時候沒有。

等江爺算完這一大堆賬,劉有慶手裡的錢就用掉了一半。

我本想著,剩下的錢,應該就是場地的租賃費。

沒曾想,江爺卻對劉有慶說:

“隔壁街有間棺材鋪,你去挑一口黑棺材,棺材上不要任何鐫刻,要體現出沉重和肅穆。”

黑棺材確實用得比較廣泛。

一般橫死、早逝的人都用黑棺裝殮。

小翠這種死法,確實用黑棺更為妥當些。

至於孩子則不宜用棺,所以我們還是得找個硃砂罐。

但不管怎麼樣,這口棺材又得花掉一大筆錢。

我很疑惑,既然要置辦棺材,那靈堂又該設在哪兒呢?

隨後,江爺讓我和江六子一會兒帶劉有慶去一趟太平間。

這時,劉有慶一臉苦悶地問:

“太…太平間?能不去麼?”

江爺冷哼一聲,瞪了他一眼便沒再說話。

劉有慶倒也識趣,趕忙改口:

“去,去!我去還不行麼……”

江爺聞言,臉色這才稍有緩和。

他指了指我,對劉有慶淡然道:

“回頭去到醫院,你就聽陳酒得安排,因為到時候他要給你媳婦縫屍。”

劉有慶忽然側目看向我,眼裡滿是詫異的神色。

這也難怪,我畢竟還是個小孩兒,他雖然能猜到我和江爺有關係,但絕對猜不到我會是一個縫屍匠!

當然,除了詫異,我還捕捉到他眼神裡的一絲輕蔑。

說實話,當我看到他是這態度的時,心裡確實有點兒堵。

要不是縫屍有規矩,我肯定把這事往砸了做!

像他這種人,就該和小翠她大伯、大嬸是同一個下場才對!

不過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我還是沒弄明白,靈堂究竟設在哪兒?

我匆匆收拾好工具,連楊箐都沒見著一面。

江六子也長了記性,這回他乾脆背了個雙肩包,裡面全是走陰的東西。

緊接著他找來了那匹黃緞子,經過反覆檢視後,他問我:

“這玩意兒到底有沒有用?”

我搖了搖頭表示不確定。

因為縫屍手札裡只記載過用硃砂罐供奉嬰靈。

就是不知道這匹黃緞子,能不能也有相同的功效。

江六子又細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帶漏東西后,對我和劉有慶說:

“行,咱們走吧,早去早回,免得又撞邪。”

劉有慶連忙跟上去,一個勁地獻殷勤。

看來和我一比,他還是更加相信江六子。

我無所謂,他愛信不信,反正要是出了什麼么蛾子,回頭他自己兜著。

臨行前,江爺叫住了我,叮囑我務必小心。

他說自己在陰行混跡這麼多年,能活到現在全靠這兩個字。

比如像羅老三、楊老狗、張九命他們,論起來都是高人。

但歸根結底,他們都栽在了大意上。

江爺意味深長地說:

“你記住,凡是吃這碗飯,但最後卻把飯碗砸了的人,都是吃太飽了,撐的。”

江爺的話我聽不大懂,但隱隱覺得其中暗含著大道理。

我乖巧的應了一聲,隨即便離開了白事鋪,準備再去一趟醫院太平間!

……

夜路陰森,涼風簌簌,街面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不自覺地裹緊了衣服。

一些午間鋪子都打烊了,隨著煙火氣的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陰氣。

時間雖然還不算晚,但走這段路,就是讓人莫名地打不起精神。

我們三個並排走著,好像誰都在有意識地配合著其他兩個人的步伐。

原因很簡單,我們都不想被落在後面。

很快,我們再次來到了醫院。

江六子提議,這回不從正門進,直接從地下車庫繞去太平間。

劉有慶滿臉心虛,但又不敢插嘴,只能點頭附和。

我沒那麼多事,走哪兒都一樣,反正我來的目的,只為了給小翠縫屍。

趁著有時間,我便向劉有慶說明了一些縫屍的禁忌。

劉有慶每次聽完都要向江六子確認,這讓我心裡有些不痛快。

於是我便打算狠一點:

“對了,待會兒我縫屍的時候,你必須在我身邊,一直給貴人磕頭。”

劉有慶一聽,剛想說點兒什麼就被我打斷了。

我繼續對他說:

“還有,今天要是順利的話,往後七年,你不得再娶妻,更不能和女人睡覺,否則後果自負!”

江六子聞言,滿眼驚訝地看著我,但他一句話都沒說。

他默默地給我豎了個大拇指,隨後動嘴卻不出聲。

看他唇形,說得好像是……“老弟牛…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