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生存，活著

這場盜竊種子的自殺行動，還要追溯到大年初三。

薪火成立那一晚。

未來秦陵營地的管理者-秦邱站在火牆裡，漠然看著杜明月和聶海洋的背影，以及……樓頂上那個斗篷飛揚的矯健身姿。

人類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這讓許多人受到了鼓舞，可他卻沒有被氣氛感染到分毫。

因為他明白，在這漫無盡頭的末日裡，任何光芒都只是暫時的。

方舟已經完成了資源壟斷，秩序崩塌，生產停滯，這些棄民再怎麼蹦噠，都只有死路一條。

當糧食危機降臨，多偉大的理想都會被現實無情撕碎。

這就是理想主義者唯一的歸宿。

所以秦邱沒有留在西湖營地，他放棄了接受薪火的庇護，踏上回家的路。

就算死，他也要落葉歸根。

這條路艱辛而漫長，當時鐵路處於停運狀態，他只能走走停停慢騰騰的開車回長安。

第一次感到意外是李持國的廣播。

大年初七。

[天門空間站第1206次呼叫地面……]

[這裡是空間站駐守人李持國……]

在聽到廣播的那一瞬間，震驚的情緒讓他停在路邊，久久說不出話來。

空間站上還有人在堅持？

他簡直和薪火的人一樣傻。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多傻子啊？

他們難道不知道，人類在這種層次的天災面前到底有多麼渺小……他們的努力根本就毫無意義麼？

天災是不可戰勝的，方舟也是一樣。

棄民們的命運早就註定了。

有些事，但凡聰明點，停下來理智的想一想，就知道，努力全是徒勞。

一隻螻蟻再怎麼掙扎，也不可能將大樹連根拔起。

而如今天災下的實力對比，甚至比螞蟻和大樹之間的區別還大。

“白痴……還好我離開上城了，不用面對長三角的新災難……”

秦邱暗自慶幸，他踩下油門，繼續前進。

“老秦！聽說了麼？上城出現了一群叫薪火的傢伙，他們在到處團結難民，不僅修復了水電、網路，甚至打敗了一條龍……！”

絡腮鬍老徐興奮的舉著手機手舞足蹈。

秦邱愣了愣：“他們還沒死光？”

“你說我們要不要也學學薪火，組建一支隊伍抱團起來？哇靠感覺他們好酷啊！”

“……抱不起來的，人性本自私。”

“可是薪火怎麼做到了？”

“他們很快就會完蛋，等饑荒出現，人心就散了。理想必須建立在物質的基礎上才能存在……”

“可我不希望他們完蛋。”

“你不希望也沒用，老徐，末世裡可不能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你這樣會害死自己的。”

“……可是，如果他們完蛋了，這末世得多冷啊。”

“這就是末世，本來就很冷。他們的出現只是意外。我們只能自求多福。”

初八。

看著手機上的資訊，秦邱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老秦，我在北美留學的學生給我發來最後一條訊息……”

絡腮鬍拿起手機，放大手機上的影片。

那是一座正在升騰的熔岩巨柱，柱子無論粗度還是高度都望不見盡頭。

岩漿噴湧至幾千米高空，又在高空的寒冷下凝固成巨石，噼裡啪啦鋪滿四周。

以拍攝者的位置來看……他不可能逃過這場巨石雨。

影片戛然而止。

“我的學生也給我發訊息了，”秦邱拿出手機，呼吸沉重，“他在挪威，看見煙霧遮天蔽日，已經擴散到了北大西洋……”

“看來黃石火山真的爆發了。”

“恩，留給人類的時間不多了……”

“我們該怎麼提前準備？”

“收集物資，帶著物資逃難。接下來氣溫會驟降，樓體隔熱能力不夠，我們得去地下避難。”

“學生怎麼辦？今天早晨有學生來找我求助……”

“你管的了嗎？”

“我想管，不然心裡不得勁。”

“……”

“老秦，我最近一直在關注那群叫薪火的傢伙。”絡腮鬍嚴肅的抓住秦邱肩膀，“我不在乎他們是否會滅亡……但你得承認，有他們是好事，或許這裡該有更多的薪火。”

秦邱冷笑：“白痴，這幾年和他們一樣的人你見的還少嗎？誰剛大學畢業的時候還不是個薪火，然後呢？遠的不說，就說你和我……

一開始誰特麼不想教書育人，做個正直清廉的好榜樣，讓每一個學生都找到屬於自己的人生方向，像個驅散黑暗的英雄，讓他們尊重自己，熱愛世界，熱愛生活，永遠不必為了前路而迷茫。可是我們能嗎？！

升學率，成績，那不僅僅是學生唯一的價值尺度，也同樣是我們唯一的價值尺度！我們絕對不能教他們自尊自愛，身體強健，因為這會影響成績，到時候我們飯碗都保不住！

我們只能教他們不計代價的競爭！要麼‘被踐踏於塵泥’，要麼‘飛黃騰達，成為人上之人’！這就是他們生來的意義，這就是科舉的意義！

現實給你的巴掌還不夠嗎？讓你以為薪火還能燒起來？

不可能的！永遠不可能！你生為螻蟻，就一輩子是螻蟻！螻蟻就只能不計代價的活著，踐踏著其它螻蟻……而不是去妄圖咬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