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來聽了富貴的講述後,“春花”二字在心中的“烙印”更深了。這期間,由於沒機會跟春花談心,他就跟她寫了一封信,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春花給他的回信是隻有幾個字:“別在我身上浪費感情了,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看得出,信紙上洇溼了淚痕。東來不離不棄地回道:“我是不會放棄的!”

第二天一大早,東來準備回縣城,富貴開拖拉機送他。東來在村南頭幸福河畔左顧右盼:他多麼希望她能為他送行。。。。。。

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仍不見她的身影。

東來只好戀戀不捨地告別了幸福河村。。。。。。

然而他沒想到,其實,就在他苦苦等待時,春花正藏在一棵樹後面,一顆心怦怦直跳,淚水在眼窩裡打轉。。。。。。

東來又回到老家看望了奶奶、爺爺和媽媽。兩天後,他接到了爸爸的一封信,要他回縣城,有事相商。

東來第二天騎腳踏車來到爸爸所在的縣農機公司。

爸爸首先問他是否打算復讀?

“我已經到了退休年齡,你如果不復讀的話,可以頂替我在這裡工作。”爸爸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兒子。

東來接過蘋果,咬了一口,向爸爸點了點頭,表示很好吃。爸爸笑了笑。他突然發現,爸爸臉上已經多了幾條皺紋----爸爸真的老了!

東來思索良頃後對爸爸表了態:“我想再複習一年,如果再考不上,我就考慮頂替問題。”

爸爸點了點頭。東來忽然想起了什麼:“我姐現在工作落實得怎麼樣了?”

“你姐回城後已經落實了工作,現在縣文化館工作。”

東來聽了很高興,說是湊空到文化館看望姐姐。

一個月後,他又回到了縣一中復讀班。班裡已經換了許多新面孔,所幸好朋友安小強也在這個班復讀。期間,他收到了江鳳的一封信。江鳳首先向他道歉,希望他原諒自己對他的“無禮”:她自己就是這樣的“公主脾氣”,是被父母慣出來的脾氣。知道他已進了復讀班,心裡很高興。希望他好好複習,她會等他。

下課後,東來把小強拉到一邊,踢了他一腳:“我就知道你小子是密探!”

小強“嘿嘿”笑了。

五月上旬,東來所在班的復讀生與應屆生一塊進行了高考。東來感覺發揮正常。

三天後,江鳳打電話問他感覺有沒有把握?東來回答:“好像比上次有點把握”。

東來這幾天呆在爸爸的宿舍裡。

爸爸也很期待自己的兒子能考上大學,不過,他也知道任何事情都有例外,他也為兒子想好了退路:如果沒考上,就安下心來接自己的班,無論如何也是“公家人”了。

姐姐也打電話催問。東來感覺有思想壓力很大。

發榜的日子終於到了!

21號一大早,小強就邀他一起去看成績。

“小強,我就不去了。你幫我瞧瞧,給我來個電話就行。”東來躺在床上沒動,他總有一個不詳的預感在心頭盤旋。昨晚他作了個惡夢。

小強拗不過他:“好吧,你如果考上了,可得請客。”

“說話算數!”東來側身跟小強拉了個勾。

大約十點左右,東來正迷迷糊糊地睡覺,恍忽中傳來一個刺耳的聲音:“東來,你是怎麼考的,就差三分,真氣死我了!”

東來睜眼一看,是大姐玉環。

“姐,你怎麼來了?”東來翻身坐起來。

“我今天一大早就去學校看高考成績榜了,到學校成績榜上一看,才知道。。。。。。真氣死我了!”大姐指著弟弟的額頭說。

“姐,你也別生氣了,東來已經盡力了,我也沒考上。”小強遞給大姐一杯水,一聽小強最後一句話,內心稍微得到安慰。其實,小強也已經回來多時,他剛才先是跟東來爸彙報了東來的成績,東來爸不知道如何安慰兒子,所以暫時沒過來。大約一個多小時後,爸才過來。

“東來,你也別太灰心,也不是隻有高考一條路,下一步你就在農機公司幹吧。”爸爸回到家,坐在東來床頭,撫摸著兒子的頭。

“爸,你罵我吧,是我不爭氣。。。。。。”東來撲在爸懷裡。

“你又說傻話了,”爸爸安慰著兒子:“能考上固然很好,但能考上的畢竟是少數。。。。。。”

“爸,你就別安慰他了,我看他這一年根本沒用在復讀上。。。。。。”玉環仍氣不打一處來。

“你就少說兩句吧,”爸爸跟玉環使了個眼色:“我看你弟弟已經盡力了,再說,在公司幹也一樣創造價值。”

“那您退休後有什麼打算?”玉環遞給爸爸一個茶缸子。

爸爸喝了一口茶,放在辦公桌上:“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生產資料公司準備聘任我當經理,我還沒考慮好呢!你現在文化館工作沒什麼壓力吧?”

“壓力倒是沒有,就是現在重文憑。真後悔當知青那些年沒好好學習。。。。。。”說到這裡,玉環眼圈有點紅了,眼淚在眼窩裡打圈。

“都是爸連累了你。。。。。。”爸爸遞給她一張餐巾紙。

“爸,我不怪你,都怪我自己。”玉環撲在爸肩上,啜泣著。

少頃,爸好像想起了什麼:“展才現在組織部工作忙吧?”

玉環用餐巾紙擦了擦淚痕:“他現在忙得很呢,正準備到下面鄉鎮掛職呢!”

“那你們的婚事準備什麼時候辦?”爸爸遞給玉環一杯水:“你媽頭兩天還寫信問你的事!唉,你也年齡不小了,該把婚事放在心上了。”

“爸。。。。。。”玉環有幾分羞赧地伏在爸肩頭:“上週,我們幾個知青老戰友聚會,除了盛曉君以外,張浩、李月華都還沒結婚,我和展才的事您不用多操心。”

爸爸點了點頭。良頃,他好象想起了什麼:“你說的那個李月華,是那個寫匿名信的那個吧?”

“是啊,說實話,我當時聽說她那樣做,真恨得牙癢癢,可後來,也原諒她了,”玉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魯迅說:渡盡餘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敵。”

“你真是個大度的好女兒。”爸爸感動地將女兒攬在懷裡。

。。。。。。

說起來,上大學也是玉環一個心結。

一九六八年,玉環中學畢業後,告別了家鄉,告別了爸爸、媽媽和弟弟,到山西省光明縣洪江公社躍進大隊當了知青。

當時與她在一個知青點的是四個中學生,兩個男的,三個女的。

三個女的,一個是玉環,一個是大學教授的女兒,名叫盛曉君;一個是縣委*委會副主任的女兒李月華。兩個男的,一個是縣中醫院辦公室主任的兒子張浩,一個是縣一中校長的兒子周展才。

他們住在本村當年區工隊住過的一所院子裡,一個南屋,由兩個男知青住;一個堂屋,她們三個女知青住。

這個村非常貧困,他們與其說是“接受****的再教育”,不如說是幫助他們改變村裡的落後面貌,包括掃盲。

在這個五個知青當中,由於玉環性格果敢被推舉為知青點點長。

玉環考慮了一晚上後,第二天一大早完吃飯後,向四位戰友談了自己的想法:一是組成“**宣傳隊”,透過表演**樣板戲、田間地頭學習***著作、寫標語、辦黑板報等形式宣傳文化***;二是辦掃盲班;三是發動群眾“興修水利”。

在共同的革命鬥爭中,周展才暗戀上了玉環,這個校長的兒子,繼承了老校長的書卷氣,喜歡寫個詩什麼的,村裡的黑板報就是他寫的;還喜歡讀書,當時著名作家浩然的長篇小說《豔陽天》他讀了不下於三遍;一些片斷他是信手拈來。當然,他也是個熱衷於政治的人,對當時的“兩報一刊”每期都看。他又是個非常活躍的人,喜歡樣板戲,八大樣板戲的經典唱段他都會唱,而且有板有眼。有一次,他和玉環共同演唱《沙家浜》----智鬥,他一人飾胡司令和刁德一兩個角色,可以說是掌聲雷動,也就是在那次合作中,他戀上了玉環。

他曾經給玉環寫了一首情詩---《緣》:

你我相遇

在密林小徑

你如瀑布般的

秀髮

編織成一個又一個

甜蜜的夢

你水靈靈的眼睛

俘獲了

我的靈魂

讓我的軀殼

在茫茫苦海中

遊蕩

你纖細的手指

點綴成

連綿無盡的思念

和欲罷不能的痛

為了給玉環一個驚喜,他透過郵局轉給玉環,偏偏郵遞員送信那天玉環因為代表知青去公社開會,這封信落到了李月華的手裡,這個縣*委副主任的女兒實際上暗戀著周展才,一看那熟悉的字型,她就猜是周展才寫給玉環的信,正好盛淑君不在,於是,她就藏到了自已的床頭箱子裡。

周展才給玉環寫了信以後,一見到玉環心就砰砰直跳,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玉環見了他與平時沒有多大變化,倒是跟張浩有說有笑。讓周展才心生妒意。張浩從小就生活在中醫院大院裡,他爸爸的中醫書他幾乎讀了遍,再加上經常見爸爸給病人看病,因此,也會看一些頭痛腦熱的小病,來到知青點後,他被推選為大隊赤腳醫生,經常參加公社、縣組織的赤腳醫生培訓班,醫學水平提高很快。

有一次,玉環從公社開會回來,正好遇上被大雨淋了,晚上發燒,張浩知道後,給他開了治感冒的藥,並打了一針,很快就好了。玉環也是一個學習型人才,經常向張浩請教中醫知識。因此,周展才懷疑是張浩“橫刀奪愛”。

當月華知道二人都在為玉環爭風吃醋時,心裡更加妒忌玉環。

在玉環的帶動下,躍進村很快成了全公社“**典型”,而玉環成了“學毛著先進分子”,多次受到公社劉書記表彰,並準備發展玉環為中國***黨員。玉環這次回幸福村就是協助公社調查員小王進行她個人的“背景調查”的,說白了,就是調查她的家庭成分。

玉環的外祖父在土改時是村長,家庭是貧農,調查的結果當然是“清白”的。

玉環第三天又回到了知青點。正當她準備“入黨宣誓”時,卻接到了公社調查組的通知:經調查,路玉環同志之父有歷史問題,故入黨之事有待進一步考察。

玉環接到通知以後,寫了一封“申辯書”,申明自已經的父親已於一九六四年被甄別平反,但公社未予回覆。

玉環是一個性格倔強的人,她又給縣委寫了一封信。

但仍然如石沉大海。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切源於一封匿名信,而這封信卻是那個看起來心直口快的李月華寫的!

這一次玉環坐在村南大石碾子上,秋風吹散了她幹練的短髮,對面的小河在低低私語,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