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宋昭此言,雲杉和小福子都默然不語。

皇后倒勢,宸妃有著身孕本就風頭正盛,若再被抬為貴妃,

那麼她對宋昭的威脅,便絕不亞於昔日的皇后。

他們倆心裡急得跟什麼似的,可卻見宋昭笑著說:

“好事啊。宸妃娘娘本就是妃位之首,母家又於前朝頻立戰功,她也天降祥瑞腹中得嗣,本朝還未有過貴妃,若要封,自也只有宸妃娘娘一人德能配位。”

雲杉與小福子面面相覷,皆摸不著頭腦了。

聽宋昭又問:“小福子,今兒造辦處去給宸妃量身寸這事兒,是隻有你一人知道了?”

小福子說:“也不是奴才一人。奴才問這事兒的時候,旁邊來往路過了不少宮人,只是他們聽沒聽見,奴才便不知了。”

宋昭笑,“此番宸妃若真能一舉封為貴妃,可算是天大的喜事。這種普天同樂的事兒,總不能藏著掖著?你去找幾個面生的小太監,想辦法不著痕跡的將這風聲吹出去。”

說完笑意收斂些,又叮囑小福子道:

“記著,新入宮的那些妃嬪,一定要讓她們盡知。本宮如今是一宮主位,凡事不能只想著自己,也得為新人的前途考慮。

她們一個個嘴甜的都跟裹了蜜似的,得了這麼個能巴結上宸妃的機會,興許宸妃一高興,往後她們在宮中的路,也能好走許多。”

聞言,小福子眸光一閃,立馬就明白了宋昭的意思,

“娘娘放心,奴才知道該怎麼做。”

小福子緊趕著就要著手去辦這事兒,

宋昭卻叫住他,又吩咐說:“等下本宮會讓雲杉去庫裡挑一些首飾。昨日是佟常在頭次侍寢,給她些賞賜是尋常事。等下你辦完事回來取了首飾,跑一趟給她送過去。”

“奴才明白。”

小福子領命退下後,雲杉一邊替宋昭按摩著因孕後期略有些浮腫的小腿,一邊說:

“娘娘不讓奴婢去送,是怕旁人以為娘娘有意要拉攏佟常在?”

雲杉是宋昭的家生奴婢,日後宋昭封妃,她就能得了姑姑的銜,地位自然與尋常奴僕不同。

要是雲杉親自將賞賜送給容悅,便顯得宋昭格外重視容悅,要旁人覺得是有意拉攏。

可小福子是宋昭入宮後,才被內務府指來伺候的,

旁人都不知道他和宋昭之間還有深一層的關係,

便也不會覺得宋昭有多在乎容悅承寵這件事。

且如今滿後宮都盯著宋昭的肚子,她的恩寵也是一日勝過一日,

這個時候與容悅越是親近,才越是在害她。

這些道理本都是淺顯,

可雲杉卻能一語中的,倒讓宋昭對她刮目相看,

她低眉瞧著雲杉,笑著說:“你近來是愈發能知曉我的心思了。”

雲杉亦笑,“奴婢自知愚笨,小福子卻小機靈多,奴婢就用心跟他學著。”

她取了個鵝羽軟墊來墊在宋昭的腰肢上,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奴婢跟著娘娘,對旁人的一言一行也都代表著娘娘。奴婢從前笨嘴拙舌的,許多話說錯了還不自知。這宮裡面盯著娘娘錯處的人多了去,奴婢就算沒本事幫襯娘娘,也總不能拖累了您。”

“何談拖累?”宋昭輕撫著雲杉的額頂,字句珍重道:“幸得你護著我,我才能一切安好。”

小姑娘被誇了一句,瞧著有些不好意思了,紅著臉說:

“那奴婢等下去庫裡挑些尋常的首飾,也別讓咱們的賞賜太顯眼了。”

宋昭笑著頷首,由著她去操辦。

這日晚些時候,小福子將所有事兒都辦妥當了後,回宮來與宋昭覆命,

“依著娘娘的吩咐,風聲已經傳出去了。且這風口來回轉了幾檔子,誰也不會知道這件事是從咱們長樂宮傳出去的。

再就是佟主兒那邊,奴才去給佟主兒送禮的時候,別的后妃幾乎都已經表示過心意。咱們的禮物擺在宸妃和穎妃送去的禮物面前,反而樸素到顯得有些敷衍了。”

彼時宋昭正縫繡著給腹中孩兒準備的肚兜,聽小福子說完,她只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平常這時候,小福子應該已經識趣退下了。

可今日他卻立在宋昭邊兒上半晌不挪步。

宋昭這才停了手中針線活計,抬眸看他,

“還有事?”

小福子抓了抓後腦勺,低聲說:

“方才奴才去給佟主兒送禮的時候,正巧趕上惠嬪在與宮人玩丟沙包,她顧著接沙包也不瞧人,正撞在了佟主兒身上。奴才順勢搭了把手攙扶佟主兒,巧是摸著了佟主兒的脈象......”

“她怎麼了?”

“佟主兒......她脈象虛滑得厲害,且氣血微有逆行之勢,有此脈象之人,要麼是身患重疾,要麼就是......”

小福子支支吾吾的,後頭的話吞吐了半天不敢說,

宋昭便道:“你是知道的,新秀入宮前會有太醫替她們仔細檢查身子,若真有重疾,便不能入宮。所以你後頭的話想說什麼,你直說就是了。”

小福子這才道:“奴才揣測,佟主兒應該是才服用過避子藥......”

聞聽此話,宋昭不覺心下一緊,

容悅才入宮,蕭景珩又盼著多有子嗣,所以這避子藥肯定不是他給容悅下的,

且容悅也是個謹慎極了的人,即便有人要害她,也不會輕易得手。

所以......

這避子藥,應當是她自己服下的。

宋昭並不多想容悅行此舉的動機,只問小福子,

“要是真吃了那東西,這般脈象會持續多久?”

小福子道:“此物大抵是九寒散,取當門子、零陵香、蠶子布等九味陰寒之物練取,藥效霸道,但來得快去得也快,偶爾服用的話,這樣的脈象至多持續一日,便會了無痕跡。”

話落,他又有些擔心地補了一句,

“可這些陰寒之物要是拿來長期避子服用,只怕會損傷肌體,嚴重者......恐怕此生都再無成孕的可能。”

宋昭的眸光暗淡了一瞬,

她素知容悅性子烈且倔,她若不喜歡誰,是絕對不會順從的。

只是宋昭沒有料到,她竟會用這樣折損自己的法子,去做無聲的抵抗。

不過宋昭雖然覺得容悅此舉不妥,但也不會去勸她,

縱然二人是姐妹,但也都是過了及笄之年的女子,

成年之人,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

或好或壞,冷暖自知,無需旁人置喙。

於是宋昭只淡淡地說了一句,

“人各有志。旁人的閒事莫要去管。她既不想要恩寵,也不想要子嗣,便由著她去。你只當不知道這件事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