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思科:“……”

看清於童正臉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是木的。

第二次!

不到一個禮拜,前二十年完全沒有任何交集的兩個人,居然又碰面了!

而且書里根本沒有這個情節!

這已經不是“緣分”二字能夠輕易解釋的,他甚至產生了一種無處可逃的宿命感……

見他傻站著,孃家人催促:“伴郎到底同不同意呀?”

狄思科回過神,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得先幫岑深把眼前的婚禮應付過去,“看女同志的意思吧,我都行。”

於童當然不答應啦!

她在歌舞團大小也是個芝麻官,在場的這些小姑娘裡,有一半是她的下屬。

當著這麼多同事的面,她還是有點偶像包袱在身上的。

只好故作高冷地對狄二狗說:“我穿裙子不方便,你隨便做五十個吧。”

狄思科生怕這群姑奶奶又興出什麼怪來,不敢討價還價,主動往地上一趴,便開始呼哧呼哧地上下起伏。

於童抱臂在一旁細細觀察。

從兩條大長腿,到若隱若現的背部線條,再到持續發力的勁瘦手臂。

說實話,那晚從歌舞廳離開後,她一直忙於工作和表姐婚禮,酒醒後就把狄二狗忘到腦後了。

可是今天再次見面,光天化日之下,看清了許多之前忽略的細節,她又生出了點包裝對方的心思。

這種外形條件,即便只當個模特,也是有飯吃的。

她在這邊胡思亂想著,地上的狄思科已經迅速完成了五十個俯臥撐。

並在圍觀群眾的叫好聲中,一把將新郎推進了房門。

鞭炮在門口噼噼啪啪炸響,新郎終於擁著新娘坐上了貼有金色喜字的婚車。

迎親大嫂、送親姑媽、全和人兒,也依次擠了上去。

唯有年輕的伴郎伴娘被留在了馬路邊。

於童望向身後的大客車,一手牽著一個壓床童子,對狄思科招呼道:“走吧,狄二……”

說到一半她便卡了殼。

狄二狗這個名字真的有毒,每次喊出口都讓她覺得自己很沒禮貌……

“走吧,小狄。咱倆坐後面那輛。”

狄思科也想坐後面那輛大客車,但是——

“岑哥怕怠慢了您,另外租了一輛計程車,馬上就到了。”

於童驚訝地指指自己,問:“特意為我租的?”

“嗯。”

“想辦法聯絡一下司機,別讓他來了!”於童輕蹙眉頭,“我跟大家一起過去,沒必要破費。”

狄思科用下巴點了點距離他們最近的十字路口,“恐怕不行,師傅已經到了。”

不遠處,一輛貼著紅雙喜,扎著紅氣球的皇冠轎車緩緩向前方駛來。

瞧那車的檔次和裝扮,貌似比剛走的婚車還氣派!

車子在他們身邊停穩,司機師傅搖下車窗,衝著白衣黑褲和一襲紅裙的兩人喊道:

“對不住二位,剛給引擎蓋兒貼喜字費了點功夫。不過,時間還來得及!先給您二位道個喜!祝二位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伴郎和伴娘:“::::::”

給我們道的哪門子喜?

於童好笑道:“師傅,您這眼光可真行!我這一身兒挺好看吧?”

“可不嘛。您是這個!”司機師傅豎起大拇指。

“呵呵,前面那輛婚車剛走,新娘子比我還好看呢!”唇畔勾出些笑意,於童拉開車門,推著兩個小男孩上車。

狄思科手捧兩盆喜餑餑,艱難地彎腰,將整張臉懟進車窗裡,“陳叔,您什麼眼神啊?我要是辦喜事,肯定得提前跟您打招呼呀!”

他往前挺了挺胸膛,將胸花上印有“伴郎”字樣的燕尾籤展示出來。

然而,他這個挺胸動作,讓原本就因俯臥撐而有些鬆動的胸花,直接落到了地上。

於童瞄一眼他被佔滿的雙手,彎腰拾起胸花問:“要幫忙嗎?”

狄思科沒矯情,道聲“有勞”,挺胸站直了。

出門迎親那會兒,新郎家裡亂糟糟的,岑大娘找不到別針,是用兩根大頭針幫他固定的胸花。

於童夾住大頭針,兩指輕巧捻起一片化纖布料,小心翼翼地將針尖紮了下去。

但是化纖布料的最大優點就是結實耐磨,試了兩次都不得其法後,於童手上加重些力道,手起針落,終於將鋒利的針尖刺進了布料。

然而,胸花還沒固定好,身前的狄二狗卻突然痛苦地悶哼出聲,單手捂住左胸口,將腰彎了下去。

整個人弓成一隻大蝦米!

空氣瞬間凝固,隔了四五秒,率先回過味兒來的陳師傅,驀地笑出驢叫。

於童回憶著剛才的觸感,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窘迫。

她縫衣裳的針法都不帶這麼準的!

連忙蹲下身道歉,又扶住傷員問:“傷得重不重?要不咱先去趟醫院吧?”

狄思科還沒緩過那股疼勁兒,只一徑搖頭。

他們這邊的動靜不小,自然能引起有心人的關注。

兩個壓床童子的媽媽就在不遠處幫忙,見狀便跑過來詢問情況。

坐在車上的一個胖小子指向狄思科,大聲告狀說:“媽媽,我小姑把人家的咪咪給扎啦!”

第3章

《什麼仇什麼怨?迎親現場,伴娘針刺伴郎為哪般?》

《伴郎婚禮受傷,能否判定工傷?》

《教你三種誤傷奶X的急救辦法》

於童很慶幸,今天的來賓裡沒有記者,否則以上三個標題一定會出現在本地的社會新聞裡。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把這輩子的臉丟盡了!

一邊覺得尷尬,一邊又無比愧疚,以至於整個婚禮過程中,她總在有意無意地觀察狄二狗的狀態。

“小狄,你感覺怎麼樣?真不用去醫院看看?”

狄思科不想去醫院丟人,連忙擺手,“別麻煩了,我其實沒受什麼傷。”

雖然被扎的那一刻疼得他險些昇天,所幸這姑娘手下留情,沒讓他血濺當場。

狄思科怕她繼續關注尷尬部位,轉移話題說:“於同志,樂隊那邊好像找您呢!”

瞥見他護住胸口的動作,於童不由一哂,重又關心幾句,便跑去了小舞臺。

同和居是一家地道的魯菜館子,場地夠大,席面也做得出色,唯一不足就是不提供婚禮樂隊。

舞臺上的這支樂隊,是於童從團裡請來的。

“於隊長,眼瞅著就中午了,我們還得趕去下一個場子。”樂隊的領隊面對於童時,有些赧然。

他們這支西洋樂隊已經從歌舞團劃撥到下屬的文化服務公司了。

只承接伴宴服務,不參與團裡的演出。

樂隊的工資與效益掛鉤後,每個月能落袋多少錢,與承包隊長的資源分配有著直接關係。

於童是幾個承包隊長裡最年輕的,儘管手頭一個臺柱子也沒分到,但整體業績卻十分亮眼。

尤其是有了秦勉演出費翻五番的例子在前,許多年輕演員都希望被分去她帶的三隊。

他們這支樂隊亦是如此。

所以即便週末另有演出安排,仍是擠出時間來婚禮幫忙了。

於童對樂隊的行程心中有數,人家能堅持到中午,已經夠意思了。

她代表新婚的表姐和表姐夫表達了謝意,又奉上紅包喜煙喜餅才送人離開。

婚禮的主要流程已經走完,即便沒了樂隊,場面依舊熱鬧。

當司儀宣佈,將舞臺交給大家自由發揮後,歌舞團的歌唱演員們立馬踴躍響應。

臺上一曲接一曲,臺下的岑大娘卻有些不是滋味了。

她仔細數過,上去表演節目的,全是兒媳婦那邊的朋友,他們這邊竟然一個也無!

“兒子,你也上去唱一首呀!”岑大娘慫恿新郎,“別襯得咱們這邊沒人似的!”

“這有什麼可攀比的,那邊都是專業的。”

賓客中不乏文藝愛好者,但是有專業演員珠玉在前,誰還好意思上臺獻醜呀!

“您放心,我早有安排,一會兒就讓小狄上臺,代表咱們這邊表演個節目!”

畢竟花了五十塊,還得人盡其用。

小狄此時正在酒席上專心乾飯。

他以前陪一位法國遊客來過同和居,但那畢竟是正經工作,還要應付老外的各種問題。

即便吃到了美食,也跟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全不知滋味。

擓了一勺金黃的三不沾,狄思科美滋滋地想,以後可以多接點婚慶的工作,只吃這麼一頓席面也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