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嬌第一次感到如此氣憤。

【秦小草的婆婆李二丫,嫌棄她生的是個女兒,親手把剛出生的孩子溺死在家後頭的糞坑裡。

並抱來李寡婦給關建民生的男娃關瑞,讓秦小草養。

關建民還是秦小草家的入贅女婿!

當初為了吃絕戶入贅,後來在秦小草父親去世,關建國當上大隊長後,本性逐漸暴露,經常家暴。

秦小草聾掉的左邊耳朵,就是被關建民施暴所致。】

秦小草詫異的四處看了看,發現一旁站著的景嬌。

她正看著自己的腦袋上方,嘴巴沒說話,但卻有聲音不斷傳進她的腦子裡。

景嬌的那些事,她一件沒錯過,全都知道,心中十分欣賞,覺著她勇敢,不像自己,很懦弱。

她今天來鎮上,實際就是來找人問問,看看有沒有辦法,能讓她離開關建民一家子。

但好像,沒人能幫她。

她和關建民結婚那會兒,沒領過結婚證,不符合離婚的條件。

人同志說了,可以找大隊上的婦女主任幫忙。

他們紅星大隊的婦女主任張鎖萍……

不說也罷。

“嬸,你要回村了嗎?要不我帶你走啊?”

景嬌努力揚起個笑臉,推著車走到秦小草身旁。

秦小草有些侷促,下意識就把背彎下去,腦袋垂下去,不太敢說話,支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啊……我……嗯!”

景嬌看她著急,頭垂的更低了,連忙爽朗一笑。

“嬸,快上車!我騎車可穩了!保證不會摔!”

秦小草搓搓手,趕緊抬頭看她一眼,又飛快垂下去,往前走的腳步還是表達了她願意的意思。

等人坐穩,景嬌抵在地上制動的腳一抬一踩,伴隨著叮鈴鈴的聲兒,兩人奔向陽光之下。

“嬸,咱們一個村的,你千萬別和我見外,要是害怕就抱緊我的腰。”

秦小草抿抿唇,扣在單車座上的手,緩慢的放在她腰間,然後緊緊抓住。

景嬌放慢了一些速度,心中惋惜。

【不知道要經歷多少傷害,才會變成這麼小心翼翼的模樣。

哎!我這該死的聖母心,又要氾濫了!

主要是關建民真不做人,軟飯硬吃!

那字幕上寫了,秦小草是被強制懷上孩子之後,不得不嫁給他。

一開始,他就是衝著秦小草的爹是當時的大隊長去的。

關建民的娘李二丫……

是李大丫的親妹妹,比她姐姐有過之而無不及,溺死親孫女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簡直是喪盡天良!喪心病狂!】

秦小草死死盯著景嬌的背!

又聽見了!

她抱著景嬌的手,不自知的收緊。

“嬸,你別害怕!我再慢一點啊!”

從她爹死後,就再也沒有人在意過她感受。這一句溫柔的話,還要她那些心中的想法,都讓秦小草鼻頭一酸。

試探著把腦袋貼到景嬌的背上。

景嬌以為她的表現是害怕,越發的穩健起來。

秦小草默默抹掉眼淚,鼓足了勇氣,對景嬌道:“你……你報公安,真厲害。”

“那有什麼的,只是自我保護而已。

遇到被傷害的事情,自己的力量又暫時無法很好的解決時,要學會尋求外部的幫助!

我最不喜歡自己一個人忍受苦難了!”

【其實吧,我是覺著,越逆來順受,越會被磋磨。

沒有一個劊子手會因為對方是小白兔而手軟。

要是我呀,我不好過,別人也別想好過!

跳起來也要咬掉對方一塊兒肉!

雖然……

在如今的大環境下,反抗家庭和男人,得承受很多流言蜚語。

但總比在家裡被人暴打折磨的強吧?】

景嬌的心聲帶著憤怒無奈和心疼。

【不過……

也不知道等我以後要是真的把關建民送進去,她會不會恨我。】

秦小草猛的抬頭,只看見少女往後飛揚的調皮髮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抿抿唇,復又將腦袋抵在景嬌背上,淚奪眶而出,往下砸到風中,濺起堅硬的泥點子。

原來真的有人,會在你暗淡無光的生命中突然出現,努力的想帶你領略春暖花開。

這比她當初在知道關瑞不是自己生的之後,還要震撼。

她也終於在此刻下定決心,要為自己勇敢一次。

知道這世上還有人會關心自己,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

景嬌直接把車騎到秦家門口,把人放下,才去支書家還車。

“剛剛送你回來的是景家那個女兒吧?”

李二丫摳著腳趾,臉色不虞,語氣裡滿是惡意,“那個死丫頭,你最好離她遠一點。

沒得讓小騷狐狸把你帶壞。

這小賤人才來多久啊,咱們村裡的人都被她送進去三個了!

要是她一直在溪水村喲!說不定能把全村人送進去。”

說著,還衝景嬌離開的背影吐了口濃痰,“呸!”

許是心態是逐漸轉變與堅定,秦小草再看李二丫,除了刻在骨子裡的害怕,還有一絲濃濃的厭惡。

從腳底一路往上散發出來的寒意,變成刻骨的恨。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顫抖的身軀,點頭哈腰,裝作以往的模樣,悶聲道:“嗯。”

關瑞不知道從哪裡回來,一身的酒味兒。

“秦小草,快點去給老子煮一碗糖雞蛋,老子餓了!”

他對她,毫無對母親的尊重。

李二丫見她愣著沒動,脫下鞋子往她後背上打。

“快點的啊!愣著做什麼?

沒聽見我寶貝大孫子餓了嗎?

你今天沒上工,拿不到公分,不去多幹點家裡的活兒,難道還想吃白飯嗎?”

秦小草往旁邊挪了一步,沒讓李二丫打到她,垂著頭往灶房去,“哎,我去煮。”

李二丫沒打到人,反而自己閃了一下腰,和她姐一脈相傳的三角吊梢眼往上一提,嘴裡登時不乾不淨起來。

“就知道,成天不學個好。

你看看,你看看,跟景家那個小賤貨呆了會兒,都知道躲著我走了。

那個賠錢貨,一看就不是個好的!

按我說,那種敢跟男人叫板,還天天出去賣弄那啥騷的娘們,就該把她溺死在茅廁裡。”

關瑞拉過李二丫的手,眼迷濛的摸了兩把,“就是就是!你說的可太對了!”

秦小草在外邊聽著,牙快把嘴唇咬爛,手上煮雞蛋的動作都快了一點。

雞蛋下鍋,秦小草偷偷往裡頭吐了兩口唾沫。

又把蛋殼上黏著的雞屎全都扣下來放到裡頭攪和攪和。

嘴角這才扯起一個僵硬的笑。

蛋煮好,關瑞抬過去呼嚕呼嚕幾下就下肚,吧唧吧唧嘴,若有所思。

“今天這糖雞蛋,怎麼有股怪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