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神色平靜地把交費單遞給陸小小。

“同志,孩子做手術包括搶救下來一共的費用是280塊錢,你先去交一下費用。

孩子後續的費用大概還需要200多。

一共你去住院部交500塊錢吧。”

陸小小像是拿燙手山芋一樣,把繳費單接了過來,無法置信地仔細看了看上面的每一項。

護士悄聲地說道,

“同志,你要儘快繳費,否則的話明天孩子就不能繼續後續的治療。

你應該知道孩子24小時內是有生命危險的。

如果搶救不及時,用藥不及時,都會出現問題。”

護士說完這話,轉身和醫生走了報案,他們肯定會報案的。

這個年頭哪有不報案,這孩子所受的虐待已經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這會兒沒人去聽陸小小的,主要覺得陸小小一個當母親的居然能說出這番話,誰都無法相信。

陸小小拿著那張單子,一時之間有些欲哭無淚。

今天為了給父親交那100塊錢,已經到處借錢借遍,好不容易湊夠。

可是那100塊錢已經是借遍了所有能借的地方,再有500塊錢。

她到哪兒去借著500,而且借了拿什麼還?

今天就是因為那100塊錢,她和孩子才被姚老大狠狠的打了一頓。

如果不是因為那頓打孩子就不會後來發生那樣的危險。

陸小小一時之間百感交集,覺得天要塌了。

拿著那張交費單,陸小小望著陸建國,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哥哥。

“大哥,求求你幫幫我,借我500塊錢吧。”

陸建國嘆了一口氣,妹妹這樣哀求自己,他肯定不會不幫。

“啟明,你去交錢。”

陸啟明從姑姑手裡拿過交費單子,轉身去交費。

“小小,你不是一個孩子了,那些大道理我不知道該跟你怎麼講。

你到了現在居然還用那樣的態度來對待我們,我不知道家裡人怎麼得罪你?

做了什麼事情讓你恨我們入骨。

我們這麼做是為了保護你和孩子。”

陸小小一時之間百感交集,她也知道自己理虧。

剛才說那個話的時候一點兒都不過腦子。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平日裡面對姚家人的時候,自己總是一個受氣包,從來不敢反抗,也不敢回嘴。

為什麼面對自己哥哥的時候頂嘴就頂得這麼順溜?

陸小小低聲的道歉,

“大哥,對不起。

我,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麼了?

我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

聲音裡充滿了茫然,還有困惑,還有痛苦。

陸建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又不能跟妹妹計較。

而就在這時,只聽到走廊裡傳來了喧鬧的聲音。

陸小小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瞬間打了個哆嗦。

剛才挺起腰背有精氣神兒的整個人瞬間就萎頓下來。

耷拉著肩膀瑟縮在陸建國身後,那害怕的模樣讓人很難解釋。

他們也都聽出來了,這聲音分明是姚家老大的聲音。

“你們這些護士幹什麼呢?我找我媳婦兒和孩子。

我是來見我老丈人的,我老丈人陸遠山。”

“同志,我們不管你是來見誰的,這會兒不是探視病人的時間。

這會兒你不要打擾到其他人休息。”

“9點以後才是探視時間,現在請你離開。”

這裡可是幹部病房,護士是絕對不會讓這些人亂闖的。

萬一打擾到誰,他們這些護士都負不起這個責任。

更不要說幹部病房這裡聽說住了一位大人物。

姚老大身後還跟著父母,手裡拎著東西。

他們是特意來看老爺子的。

知道陸建國把陸小小帶走了,琢磨了一晚上,一家人商量出來一個辦法。

陸家的這一門親家肯定是不能扔。

既然陸家人願意低頭跟陸小小和解,那麼他們就有各種機會。

姚老大這會兒在廠子裡只是一個小小的工人,連車間主任都不是。

這一次自己有機會競爭車間主任,本來以為他可能是除了資歷方面,其他方面沒有競爭力。

這一次能競爭車間主任的,人家一個是副廠長的親兒子,另外一個則是廠長的侄子。

姚老大本來以為自己也就是最多被提名一下,根本沒自己啥事兒。

可是如果現在多了陸家人在這裡就不一樣。

一個廠長和副廠長能比得過陸老爺子和自己那個大舅哥?

他們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幹部,而且是高幹。

沒看到老爺子來住院,住的都是高幹病房。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他當初就是看上這一點,誰知道陸家的人會這麼狠心。

不然就不能蹉跎了自己這麼多年,他現在說不準,早就已經當上廠長。

以至於現在一家人還擠在又破又小的房子裡,過個夫妻生活都沒有隱私可言。

反正陸小小拿捏在自己手裡,陸家人如果為了這個女兒妥協,就相當於是為自己拿捏。

這會兒他們帶著東西來示好,自然是要緩解一下。

畢竟是因為自己母親把老爺子氣的住院。

這說出去肯定不成體統。

結果沒想到在這裡被人家護士死死地攔住了,高幹病房可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

姚老大有些氣急敗壞。

“小小,陸小小!你男人來了,你還躲在屋裡幹啥?

不出來吭聲?

我和爹孃專門來看老爺子了。”

姚老大本名叫姚志生。

其實以前也算是個溫文儒雅的男子,本來以為靠著自己斯文敗類的這副模樣。

迷上了一個高幹家的女兒,自然可以水漲船高。

誰知道陸家人做的很絕,直接斷絕關係。

他是走投無路,最後沒法子帶著陸小小回到了自家這邊。

好不容易想辦法才找了一個工作。

這個工作還是花了家裡不少錢。

本來以為陸家的人一兩年就會心軟,誰知道陸家的人這麼多年就沒聯絡。

以至於姚志生這些年只能當一個普通的一線上的工人。

又髒又累,而且還掙的那點兒錢,還不夠養家餬口。

在歲月的磋磨之下,姚志生早就不是那個溫文爾雅的青年。

這會兒已經像是一個街邊粗糙油膩的漢子。

而且是個暴躁易怒,動不動就動手打人的漢子。

聽到姚志生的這個聲音,陸小小打了個哆嗦。

眼眶一紅,急忙朝外面走去。

“阿生,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