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村民聽了都哈哈大笑,也不再追問,開始搬麻袋。

宋玉暖確實有些疲憊,她上炕躺下。

雖然屋子灰撲撲,牆壁也是斑駁的泥牆,甚至連個報紙都糊不起,可是被子乾淨清爽,躺下去很舒服。

正想著呢,有蹬蹬的腳步聲傳來,弟弟阿盛爬上了炕,搬來一個枕頭,也躺在姐姐身邊。

聲音軟和和的:“我陪姐姐,要是有大耗子上炕,第一個咬我,姐姐不怕。”

宋玉暖馬上睜開了眼睛。

轉過頭,小傢伙很乾淨,光著腳丫子,小臉蛋胖胖的,烏溜溜的黑眼睛,怎麼看怎麼可愛。

她捏了捏臉蛋:【奇怪啊,為什麼沒有弟弟的資訊呢?是不是弟弟被收養給改了姓名呢?】

宋明盛眼睛轉啊轉的,隨後抱住了宋玉暖的一隻胳膊:“姐姐,以後不會換了吧?”

“……嗯,應該不會了。”

宋明盛又往前湊了湊,小娃娃身子軟軟的,好像糯米糰子,宋玉暖覺得困頓,可能是剛才盯著房梁的緣故,不大一會,就摟著弟弟睡著了。

宋老太站在窗前,悄聲的和夏桂蘭說:“也是怪啊,阿盛和思琪一直都不親近,你看這個,黏糊糊往前湊。”

夏桂蘭笑了,姐弟兩個依偎在一起,倒是睡的香。

等宋老太做好飯,幾個人也知道了規則。

聽到的內容不能說。

更不能問。

相互更是不能交流。

更別提去提醒小暖了。

這樣也好,要不然太嚇人了。

宋老太將一大盆魚醬端出來,宋玉暖也被喊醒了,她抱著小胖墩從屋子裡走出來。

四月份的南山縣城,當得上春寒料峭,不過陽光明媚天空湛藍。

二道河村是葵花公社最窮的大隊,家家戶戶泥坯草房。

宋家五間正房,一間住人的東廂房一間放東西的西倉房。

用茅草做房頂,看起來低矮破爛搖搖欲墜,春季風大,即便再幹淨的人家,吹起來滿院都是塵土。

不過廳堂裡傳來一陣陣的鮮香。

小米飯,一大盆魚醬,還有一碟蒜苗炒雞蛋。

這在宋家,已經是非常豐盛的飯菜。

宋老太不顧女兒哀怨的眼神,將一大半雞蛋都撥到宋玉暖的碗裡。

【小米飯配魚醬,好香啊,希望以後也能吃到。】

宋老頭凝滯了幾秒鐘,笑呵呵:“小暖啊,溪邊我又下了一個魚簍,晚上爺爺帶你去收魚好不好。”

“好的。”

宋玉暖乖乖的答應下來。

【林晴舉報我爸,信裡的內容有的是真的,但問題不大,主要是貪汙糧種貪汙公款包庇壞人,可這一查就能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爸不至於畏罪自殺,好像我爺奶一直不認罪,才去北都告狀的,村子裡肯定有我爸得罪過的人。】

宋玉暖一邊想一邊吃,絲毫沒注意到宋良顫抖的手。

【這人和林晴保證熟悉,沒準剛才進村前就聯絡過,等我吃完飯轉轉去。】

那邊宋良三下五除二的扒拉完飯,站起來和宋老太說:“媽,我才想起來,知青點的三個知青昨天和我說沒糧食了,將咱家的小米和玉米麵拿點出來,對了,桂蘭,魚醬這麼多,給他們用碗裝點。”

宋老太皺眉,有點不捨的掏出鑰匙,嘴裡嘟囔道:“咱家就這點糧食,如今春季,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我還愁下個月咋辦呢……”

說歸說,最後還是拿出來,每樣大概有七八斤的樣子,宋玉暖自告奮勇幫著端魚醬,阿盛非要跟著,最後也給帶上,他也沒空手,一個小碗裡裝著鹹蘿蔔。

知青點離得不遠。

到的時候,就看到煙囪在冒煙。

進去之後才發現,有兩個女知青在灶房,大鍋裡燒著水,沒有一粒米,煮的是地裡挖出來的菜根。

看起來黑乎乎的。

兩個女知青神情懨懨的,有氣無力的打招呼。

院子裡一個男青年在劈柴,臉色陰鬱,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這個孫知青學習成績很好,就因為前幾年被記了處分,其實,他是被陷害的,今年是最後一屆不限制年齡和應屆考試,要是錯過就太可惜了,他被林晴利用完了就一腳踢開,過的連乞丐都不如……果然是他提供的訊息,他恨我爸幹啥,喔,處分是我爸給的,當時還不給調查清楚和稀泥,結果記在檔案上,其實馬上就取消這個規定了,過幾年這種書滿大街都是,孫知青委實有點冤。】

宋良看了一眼閨女,正在和兩個女知青說話呢:“……救濟糧遲遲批不下來,我爸也沒辦法,知道你們沒糧食,急得不得了,可大隊一斤存糧都沒有,我爸將家裡的口糧勻出一些,這也是大隊的心意,咱們一起努力共渡難關,日子很快就會好起來。”

宋玉暖說話慢聲細語,眼睛清澈明亮,拉著女知青的手,態度很是親近。

兩名女知青說著感激的話,懸著的心也好了許多。

有這些吃的,省著點,能堅持到救濟糧下來。

沒辦法,她們家裡沒關係,回不去城,只能在這裡熬著。

宋良瞥了一眼閨女,臉上帶了笑意,隨後蹲在孫知青的面前,隨意的問:“我看灶房裡有好幾本書,是用來引火嗎,你不打算學習了?”

孫知青陰鬱的看著大隊長,忍住恨意,悶悶的道:“不學了。”

學到死,都不讓考試,學了也沒用。

家裡兄弟姐妹多,他還弄不到回城的名額。

宋良湊近,壓低了聲音:“孫知青,我偷著和你說件事,你檔案上的那件事馬上就不追究了,你還得學習,五月份報名我給你報上去,你安心參加聯考,考個好大學,叔也跟著高興。”

孫知青不可置信的抬頭,眼底裡滿是震驚。

剛才林晴可不是這麼說的。

她說他的問題很嚴重,依然不能參加考試,但只要他幫她,她就給他弄一個回城的名額。

進入八十年代,知青回城名額很難弄,進了城如果沒有接收單位,城裡不允許他們滯流,是要被趕回鄉下的。

“真的嗎?”孫知青的聲音都帶著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