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驍第一次見林佳儀,15歲。

那是中考後暑假的某個下午,氣溫炎熱,藏進樹裡的蟬鳴聲鬧得耳朵嗡嗡作響。

他打架弄來的傷還沒好全,賴在周景肆家客廳舒爽的吹空調,說什麼也不肯走。

他一眼就知道,周景肆那人,又狗又傲,心卻軟的要死。

出身豪門的少爺,家庭幸福,教養良好,不像他,摸爬滾打的長大,是隻沒人要的野狗。

林佳儀是跟著周家大哥一起來的,小姑娘活潑,咋咋呼呼的推門進來,人還沒見影兒,聲音就先鑽進來。

——“周景肆,你大哥喊你回家吃飯!”

秦驍那個年紀接觸的女孩子不多,林佳儀扎著丸子頭,穿著一身吊帶裙,張揚的刺眼。

秦驍應聲瞥過去,險些以為太陽成精了,跑進客廳裡。

周景肆睡著好好的午覺被吵醒,陰沉著臉,踹開門從臥室出來,撩起眼皮,脾氣還沒發,就看見了他哥。

“……”

砰的一聲,門又關上了。

秦驍嘴角抽了抽,看了兩秒門,沒再看那女孩兒,目光落在跟周景肆兩極反差的男生身上。

他跟周景肆皮囊上像的不多。

遲疑了幾秒,他試探道,“……哥?”

周時禮待人向來妥帖,突然間多了個弟弟也得愣上半晌,從冰箱裡拿了三瓶飲料,打量了秦驍片刻,才問道,“你是?”

秦驍抓了抓頭髮,收起放肆的坐姿,有點羞澀,“我是周景肆新拜把子不久的弟弟。”

周時禮,“……”

他倒是不知道他弟還有這種閒情雅緻。

林佳儀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喝到一半兒的水差點噴出來,咳嗽了半天,瞪大眼,“什麼玩意兒?”

秦驍眯了下眼。

女孩子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不可思議的表情像小狐狸。

那整個漫長的暑假這姑娘就來過一次,高中開了學,秦驍才知道,她叫林佳儀。

再一次見面,她穿著宜中的校服,跟在一個男生身側,笑眯眯的說著什麼,眼睛亮的像那天刺眼的太陽。

他便又知道,原來還是隻有心上人的小狐狸。

他不是什麼善茬兒,更談不上好品質,能賴在周景肆家不走這點就能看出來,為了活得舒心,臉皮也能厚死。

林佳儀跟他不太對付。

懟他時候飛揚跋扈的,俏的要命,他閒的沒事兒,覺得有趣,就喜歡惹她炸毛。

說不清是從哪天開始,看許清就不太順眼了。

大概是第一次碰見這丫頭俏生生又明媚的小臉兒上不見了笑容,掛上淚珠子的時候。

倒沒多不舒服,就是覺得不應該。

刺眼。

逗了幾句,她也不肯笑。

隔天就好了,照樣往隔壁班跑。

秦驍倚著牆,不太爽,一邊踢踏著周景肆坐著的椅子腿,沒什麼表情的盯著門口。

然後被打擾了睡覺犯起床氣的周少爺揪著揍。

周景肆冷嗤,嘲笑起人來能毒死誰,“看上就追,在我這兒裝什麼深閨怨婦,我是月老能給你拉紅線?”

“麻利兒滾。”

秦驍更不爽了。

那時候他絕對沒想到,這不爽,還會不斷加劇,更沒想過,一持續就是好幾年。

小丫頭看著大大咧咧,竟然是個痴情種。

眼神更差,看上箇中央空調。

雖然他也算不上什麼好人,大概也是個渣,人渣。

好不容易等許清玩脫線了,思慮再三,不敢說。太熟就這點不好,他太瞭解林佳儀是什麼樣的性格。

盯著窗外愈發朦朧的雲層,秦驍低頭笑了下,一旦讓她察覺到點兒苗頭就要跑路。

這祖宗,誰惹的起啊。

他指尖無意識的點著手機螢幕,思索著抓到了人從哪兒開始切入更有利於他早點把人拐回家。

再不快點兒他青春都耗沒了,更不值錢了。

國外,某酒店。

腳底抹油跑路的林佳儀洗完澡,一頭栽進床裡,過了會兒才慢吞吞的摸出手機。

解開鎖屏就跳出來個電量不足提醒,她嘆了口氣,從包裡翻出充電器插上,這才看訊息。

微信置頂就是溫紓幾個小時前發過來的——

「佳儀,他追你去了。」

林佳儀:“……”

半晌,她抓著頭髮仰倒回床裡,抓狂的丟了手機。

“啊啊啊服了,傻逼吧你,秦驍!!”

搞什麼啊!

林佳儀無語死了。

自從跟許清掰了,不知道是不是物極必反,她忽然就懶得想感情這回事了,麻煩。

許清又斷續找過她,忘了找了多少回,可能是看開了,她再見著他,那顆小心臟早就不會砰砰砰跳個不停了。

一旦沒感覺了,就覺得這人吧,也就那樣兒。

優點有。

許清還是挺優秀的,有上進心,性子溫和,只能說人各有命,他倆沒什麼緣分。

沒有那份濾鏡了,再看,就覺得還不如秦驍長得順眼呢。

林佳儀抓著潮溼的頭髮,幽幽嘆了口氣,順眼歸順眼,不代表她想跟他談啊。

以前全部的少女心思都撲在許清身上,沒察覺到什麼,心空了之後,細絲末節就明顯起來了。

她又不傻,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秦驍把她那點習慣和喜好摸的都快比她自己清楚了。

可怕。

是真的可怕。

她沒設身處地的談過戀愛,一段感情就把她折騰的夠嗆,都快ptSd了,哪敢心動。

再來一次,命都要交代進去了。

“啊啊啊好煩啊!”

林佳儀煩躁的蹬了幾下床,裹著睡袍在床上滾了一會兒,滾累了,就趴在床上睡過去了。

直到房間裡都暗了,她是被一陣門鈴聲吵醒的。

迷迷瞪瞪坐起來,鈴聲久久不停,林佳儀不得不打起精神下床,嘟囔著“不會還有客房服務吧”走到門口。

探到貓眼。

“……”

對上一張熟悉的臉,林佳儀猛的退後了兩步,心跳撲騰撲騰的,“靠,陰魂不散啊!”

門外。

秦驍說,“開門。”

“……不好意思,”林佳儀裝傻,壓著嗓子,試圖趕人,“我不需要客房服務。”

“林佳儀,”秦驍嘴角抽了抽,頭疼的按著太陽穴,面無表情重複,“別等我說三遍,開門。”

林佳儀,“……”

可惡,酒店對客戶隱私的保護措施呢!

她抿了抿唇,騰地開啟門。

秦驍垂眼盯著人看了幾秒,隨即目光落在她鬆散的領口,睡袍亂七八糟,白的要命……

林佳儀絲毫不覺,惡狠狠瞪他,“你來幹——”

“我來幹什麼,你不清楚?”秦驍沉著臉,不由分說的掐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丟回房裡,砰的關了門。

“厲害啊,還挺能跑。”

林佳儀氣得要命,掙扎著踹他。

“我跑?你還真好意思說!要不是你借酒裝瘋沒個德行,佔老子便宜,老子至於跑?秦驍,你個狗東西……”

秦驍把人束縛在懷裡,被踹的渾身疼也沒鬆手,林佳儀被拖到沙發邊丟進去,繼續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