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和陳玉嬌,一個專業組美聲,一個專業組民族。

她的計劃裡,並沒有讓狄二狗參加青歌賽這一項,她還得研究一下通俗唱法的比賽規則。

不過,讓狄二狗參加比賽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能提高專輯銷量不說,興許還真能給他第二階段的實習資格上一道保險。

*

有了於童這位專業人士幫自己選曲,狄思科對比賽的信心呈幾何倍增長。

自覺已經將人哄好了,他這幾天的心情簡直陽光燦爛,學習效率都跟著提高了。

週六傍晚,狄思科將所有工作都早早做完,難得準時準點下了班。

他先騎著腳踏車,去自己那兩套門面房附近轉了轉。

相比於那套四合院,這兩間門面房要回來的過程中,沒遇到什麼太大阻力。

只不過,房子在房管局手裡的時候是公房,房租也是按照公房的統一標準收租的。

與這條商業街上的私產房相比,房租低了將近一半。

狄思科將房子收回來後,當然不可能再按照公房的標準價對外出租,價格要跟其他私產房看齊。

茶葉鋪子的老闆是個體戶,覺得租金太高,不打算續租,明年一月就要正式搬離。

反倒是他不怎麼抱希望的那間國營冷凍服務部,跟郭美鳳來回拉扯了幾個回合後,財大氣粗地決定按照新價格,繼續在這裡經營下去。

狄思科今天過來,除了想巡視一下自己的兩個門面房,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將出租的告示貼出來。

為茶葉鋪子的這間門面房尋找新租客。

“小狄,好久沒見你過來了。忙什麼呢?”冷凍部的經理見他往牆上貼告示,便溜達出來搭話。

“忙著學習唄。”狄思科笑著說,“張經理,您要是有熟人想租房,也幫我推薦推薦。最好能跟您這冷凍服務部配套,你們彼此能借上些力。大家都生意興隆!”

“我聽你家老太太說,你們兄弟想用那間鋪子開音像門市部,怎麼改主意啦?”

“咱們這條街上已經有兩間音像門市部了,我二哥不想在同一條街上搶生意。”

而且這條街的租金貴,他若想開門市部,隨便找個有汽車站的店面就能開。

“你先把告示貼出來試試吧,”張經理說,“要是一直碰不到合適的,你就找個房信鋪子問問,他們那邊的業務多。”

時下的老百姓租房大多是去房管所的,解放前那些幫人拉房纖兒的,因為沒有生存土壤,早就轉了行。

不過,有需求就有市場,最近有些拉房纖兒的又做回了老本行,重新做起房屋中介的買賣。

狄思科貼好了出租告示,又騎車去了一趟四合院。

十五戶人已經陸續搬走了十戶。

剩下的五戶中,有三戶已經在找房了,狄思科並不催人家搬家,反而讓他們慢慢看,找到合心意的,只要過年前能搬走就成。

他現在只愁那兩戶佔據正院,油鹽不進的釘子戶。

房管局、街道辦,還有他們各自單位的同志,都來這兩戶人家做過勸搬工作。

不過,這兩戶人家結成了同盟,說什麼也不搬。

兩家都有上了年紀的老人,話稍稍說得重了,他們就捂著胸口往後仰。

郭美鳳曾經放話,如果他們堅持不搬,她就鬧到這兩家兒女的單位去。

問問單位領導,非法佔用他人房屋的人,還有沒有升遷資格?

狄家人原以為這話必能將兩家人唬住,畢竟大家都是拿死工資的,誰能不在乎自己在單位的名聲啊?

豈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郭美鳳放話後沒兩天,這兩家的兒子就紛紛帶著老婆孩子住到了老丈人家裡。

把最難纏的老人和一屋子破爛留在了院子裡。

年輕人沒住你的房了,你總不能再去人家單位告狀了吧?

狄思科人生閱歷尚淺,也是頭一回跟這種人家打交道。

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要是真的像二哥說的那樣,文的不行就來武的,最後能得到什麼結果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徐大爺,你們運輸公司的領導已經承諾了,會給你們家安排一套最好的房子,能跟公司經理當鄰居,您為什麼就死犟著不搬啊?”狄思科蹲在老頭門口閒聊。

“不為什麼,我不想住樓房。”

“但我看您家倆兒子都挺樂意的,您也為孩子們考慮一下嘛。”

“我為他們考慮,誰為我考慮?”徐大爺躺在搖椅裡,“那麼高的樓梯,我上去就下不來了!你看那三個小子,哪個是能天天揹我下樓曬陽陽兒的?估計我下次下樓就是上八寶山了!”

“不住樓房的話,你們單位也能提供平房呀!”狄思科給他說了幾個地址,“這不都挺好嗎?還有配套的重點小學,中學,您孫子孫女上學也近便。”

“都是為他們考慮的,沒一個是替我考慮的!”徐大爺氣不順地說,“搬一次家能去了人半條命,我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折騰什麼?再說,搬去了新房子,連個老街坊都沒有。我跟誰說話?”

狄思科:“……”

平時見的最多的是一心撲在兒女身上的老人,像這種一門兒心思為自己而活的,還真是少見。

他跟這兩家的老人又閒扯了半天,惹了一肚子氣後,推著車子往回走。

迎接週末的美好心情被攪得半點不剩。

即將走到汽車站時,狄思科在馬路邊發現了一家“魏姐房信”。

想著這可能就是張經理說的拉房纖兒的,便停下腳踏車,推門走了進去。

老闆是個燙著蘑菇頭的胖大姐,見了面就熱情招呼道:“小夥子,要租房,買房還是換房?想找哪一片兒的?”

說著就拿出一個類似於相簿的大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登記著各種招租、求租、換房的資訊。

“魏姐,我有套門面房想招租。”他將房子的地點和價格大致說了,“您要是有合適的客戶,可以帶去看看。”

“哎呦,這種門面房不愁租,您給我留個電話吧!三天之內就能帶人去看房。”

“這麼快呀?”

“嗐,我們就是端這碗飯的!磨磨蹭蹭,不是耽誤彼此時間嘛。”

瞧這大姐辦事挺爽快,談妥了門面房事宜後,狄思科又著意跟人打聽:“魏姐,您有沒有能對付搬遷釘子戶的好辦法?”

魏姐聞言便笑了出來,“我知道您是哪位了,您家前兩個月剛有兩套房落實了私房政策吧?”

“您訊息可真靈通!”

“咱們這個區,只要是跟房子有關的,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狄思科笑著問:“您是行家,對這種釘子戶有什麼辦法沒有?”

“那您可真是高看我了!”魏姐搖頭說,“住您家那兩戶,可都是粘包賴!誰粘上賴誰!不用點非常手段絕對請不走!”

狄思科就尋思,能用什麼非常手段將人請走呢。

非常手段,不是非法手段。

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捋,似乎也不是沒有辦法。

*

第二天是週末,他去於家給於暄上了兩節家教課,臨近中午時,婉拒了安處長的留飯,便匆匆告辭了。

在衚衕裡行至半截,又迎面碰上了騎著摩托車的於童。

“上完課了?”於童將車停下,客氣地問,“去哪兒啊,用不用我送送你?”

狄思科今天沒騎車,本來想坐公共汽車的,不過,既然人家主動提了,他就長腿一邁,跨坐到了於童身後。

“……”於童無語道,“你還挺實在的,聽不出我那是客氣話啊?就是跟你意思意思!”

“沒聽出來啊,我覺得你說得特別真誠。”

於童晃晃車把說:“趕緊下去,我還得回家吃飯呢!老於打電話說做了虎皮肘子,他怎麼沒留你吃飯啊?”

“留了,但我下午還有事。”狄思科死賴在人家的後車座上,不肯下去,“於童,你也別回去吃了,你把我送到勞動人民文化宮門口,中午我請你下館子!”

“我想吃虎皮肘子。”

“飯店裡也有虎皮肘子。”

“再有一百米,我就能吃進嘴裡,為什麼要折騰去飯店?”於童覺得這狄二狗今天有點魔怔。

“聽於暄說,你想買房子?還在團結湖那邊?”

“這小子怎麼什麼都跟你說?”

“團結湖也太遠了,要不你考慮考慮別的地方吧!”狄思科在她頭盔上敲了敲,一臉神秘道,“我有房源線索,正要去看房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於童沉吟片刻後,將車溜到老於家門口,在大門上拍了兩下。

聽到裡面有動靜了,便隔著大門喊:“爸,我要去下館子啦!下次再來吃虎皮肘子!”

於寶塔在院裡“誒誒”了兩聲,不知罵了句什麼,於童沒怎麼聽清就載著狄二狗跑了。

她可不是好打發的,既然狄二狗說要請客下館子,那她就駕駛著摩托車去了附近最貴的一家館子。

西苑飯店。

“這可是你自己說要請客的!”於童將車靠邊停穩就要往裡走。

狄思科摸摸自己的口袋,大方道:“我還沒吃過這麼大的館子呢,咱們今天開回洋葷!”

於童定定瞅他兩眼,見他似乎還真捨得花這份錢,反而沒趣地轉了方向,走進對面的一家小飯館。

“孫叔,給我來個虎皮肘子,兩碗米飯,其他的菜您看著上吧,按三個人的飯量來。”

狄思科顛顛兒地坐過去問:“還有其他人要來呀?”

“你自己是什麼飯量,心裡沒數麼?”於童將茶杯餐盤都涮乾淨,才找機會問,“你說的房子是哪裡的?公房還是商品房?”

“不知道呢!”

“……”於童瞪眼睛,“你逗我呢?”

“沒有沒有!”狄思科趕緊澄清,“市房管局在勞動人民文化宮舉辦換房大會,咱們得去了現場,才知道是哪裡的房子呀!”

於童狐疑地問:“換房大會?你有房子要跟人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