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料到,國畫家的學生竟然是畫油畫的!

而且只從他看到的幾幅作品來看,這位畫家的風格還挺大膽的。

“畫展嘛,有錢就能辦,不過,”肖沈墨指向於童說,“這位管家把關太嚴格了,我的畫展未必能順利開展。”

“我不懂你們美術圈的事。但是,”於童心平氣和道,“從宣傳的角度來講,你要特別展出的這幾幅畫,確實是不太合適的。”

狄思科順著她的視線,望向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幅油畫。

畫面上是一個側身跪坐的外國女人,整個背部和側面都是裸露的,不著寸縷那種。

狄思科沒什麼藝術細胞,只覺得這畫畫得挺逼真。

就是露得有點多。

這種畫真能對外展出嗎?

“這就是藝術,為什麼不合適?”肖沈墨叼著煙聳聳肩,“那種沉悶的藝術氛圍,就是用來打破的。”

於童點了點狄思科說:“這位狄先生,在十分制的歌唱比賽中,因為唱了半首英文歌,被評委打了四分。你覺得在這種大環境下,這幾幅要特別展出的畫會得到什麼樣的評價?”

“我不需要在乎大眾的審美,”肖沈墨單手插兜,帶著點玩世不恭似的說,“他們根本不懂藝術,我這些畫是給懂藝術的人分享的。”

於童頷首道:“只要你不介意就行,那就按照你的要求來吧!”

她妥協得過於爽快,反而讓肖沈墨遲疑了。

沉默地將剩下半支菸吸完,他舉起雙手,做了一個投降的手勢,“好吧好吧,我聽你的。不過,這幾幅畫我是一定要展出的,頂多能給它們調換一下展位。”

“嗯。”於童在本子上做了記錄,沒再說什麼。

人家正忙著工作,狄思科旁聽了一會兒就自己在展廳裡逛了起來。

肖沈墨的大部分作品都是人像,有些內容很樸素,但也不乏那種特別前衛的。

除了剛才那種外國女人畫像,竟然還有一幅肖沈墨的半裸自畫像,只在關鍵部位做了遮擋。

狄思科自詡不是什麼衛道士,但這幅自畫像還是把他驚到了。

這哥們可真大膽啊,這種自畫像也敢擺出來!

雖然有點辣眼睛,但狄思科還是對著那幅畫欣賞了好半晌。

透過這幅畫,他確定肖沈墨應該是個很自戀的人。

肖沈墨的個子挺高,身材卻有些清瘦,跟狄思科印象裡那些不羈的畫家形象高度吻合。

但是這幅畫像上的身材,都快趕上米開朗基羅的大衛了。

這是妥妥的作弊啊!

“小狄,我們要走了,你還要再看一會兒嗎?”杜金金跑過來問。

“金姐,你們去哪兒啊?”

“今晚是閆麗君第一次在耶利亞音樂茶座演出,童姐想過去看看。”

“哦,那我跟你們一起去吧。”狄思科走回第一個展廳,再次與肖沈墨握了握手說,“今天時間比較倉促,還有很多作品沒能好好欣賞,等您正式開展,我一定再來一次。”

“歡迎歡迎,一會兒我送幾張門票給你們。”肖沈墨難得地想聽聽普羅大眾對他作品的評價,搭上他的肩頭問,“這些畫裡有你喜歡的嗎?”

“您那副自畫像真不錯!”狄思科笑道,“我要是會畫畫,也想給自己畫一幅這樣的。”

那可真是想怎麼畫就怎麼畫,讓自己當一回大衛也挺過癮的。

肖沈墨退後兩步打量他,點頭說,“你的身材比例很好,要不我幫你畫一幅?不過,你要等一段時間了,我得先畫於童的。”

“……”狄思科向於童求證,“你要給人家當模特啊?”

這傢伙的畫可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

“還沒確定呢,”於童瞄一眼手錶說,“時間太晚我得先走了,你再跟沈墨聊一會兒嗎?”

狄思科跟這個“笑什麼”沒什麼可聊的,當然是跟著於童走了。

*

再次踏入耶利亞音樂茶座,狄思科的心裡有諸多感慨。

想當初,他一首歌的點歌費高達上百塊,也算是耶利亞的臺柱子了。

“今天的上座率好像不高啊?”他環視一圈問,“最近生意不好嗎?”

他在這演出的時候可是場場爆滿的。

杜金金說:“在這條街上又開了兩家歌舞廳,音樂茶座能有八成的上座率已經很不錯了。”

這種娛樂場所更新換代的很快。

客人們都喜歡嚐鮮,在這裡沒有了新鮮感,自然會換地方。

耶利亞是資歷最老的音樂茶座,如今還能有八成的上座率,全靠歌手給力,又有回頭客捧場。

於童從休息室出來,坐進卡座主動問:“二狗,你突然跑來找我有什麼事?這會兒沒外人了,說說看吧!”

她以為又是關於錄製錄音帶的問題。

狄思科灌了一口冰水,神色如常道:“我沒什麼急事,就是聽說你要相親,過來跟你確認一下。”

“……”於童挑眉問,“你聽誰說的?”

“就是聽說的嘛,”狄思科很講義氣的沒有出賣於暄,“你真要跟笑什麼相親啊?”

“人家叫肖沈墨。”

“嗯,這名字還不如我的呢。”狄思科執著地追問,“真要跟他相親呀?”

於童沒有正面回答,瞪他一眼說:“你還是少管閒事吧!”

“我可不是管閒事!如果你想找物件,完全沒必要去相親!可以優先考慮一下我!”狄思科控訴道,“我不是早就說過可以以身相許了嗎,你怎麼還去相親?”

於童語氣裡帶著笑意:“那不是玩笑話麼?”

“我可是真心實意的!”

“沒看出來。”於童雙手捧著一個茶杯,狀似回憶道,“當時深更半夜,黑漆漆的,馬路上還全是泥。我剛幫你談了錄音帶的分成,你就說要以身相許。怎麼看都是玩笑話吧?我要是當了真,豈不是跟那些大款似的,想搞些不正當交易?”

狄思科:“……”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

孽力果然開始回饋了。

他望向神色興奮,眼珠滴溜溜亂轉的杜金金說:“金姐,我要跟於童表白了,麻煩你先回避一下吧?”

“哦哦哦,”完全沒料到事情會有這般走向的杜金金,激動得有些結巴,“小狄,你加油啊!”

媽耶,小狄可真勇啊!

竟然不聲不響地盯上了童姐!

她要是把這個訊息分享給老黃,一定能驚掉老黃的下巴!

人家給領導洗襪子,注意領導的飲食習慣,那不是給領導拍馬屁,而是給心上人獻殷勤呀!

媽呀!

杜金金不是當事人,但是想象一下小狄接下來要說的話,她已經滿臉通紅了。

雙手捂著臉挪去隔壁的卡座,順便將耳朵豎得高高的。

“於童,我說認真的,你要是想找物件,可以優先考慮我!哪怕是排隊也得讓我排在第一號!”狄思科後悔道,“早知道你有那個意思,我應該早點開口的,哪還需要你去相親?”

書裡的粉紅大亨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單身貴族。

現在的於童整天忙工作,又沒見她跟什麼男同志走得近。

狄思科理所當然地以為,人家要專心搞事業,完全沒料到會半路殺出一個肖沈墨。

他的直白讓於童下意識挺直了脊背,等到心跳稍稍平緩後,才笑著問:“你說我為什麼要去相親?”

“不知道,”狄思科逮到機會就要奉承兩句,“你性格好,人漂亮,工作能力又強,已經這麼優秀了居然還需要去相親,我也挺不理解的。”

“相親,肯定是以結婚為目的的。”

“我知道啊,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我以前從沒跟別人談過戀愛。”狄思科認真道,“只要你現在點點頭,就能輕鬆成為我的初戀了。”

沒有哪個姑娘會對這兩個字無動於衷。

於童的雙頰緩緩升起一陣熱意,她本能地鬆開用來暖手的茶杯,又往椅背上靠了靠。

“你今年多大了?”

“20。”狄思科警覺地改口,“馬上就21了。”

“那就算你21好了,”於童故作無奈道,“男的要年滿22週歲才能結婚,你還太小了。”

“我這個年紀正好啊!一年時間,剛好夠咱倆談戀愛,時機一到就可以領證結婚!”狄思科湊過去,牽起她的手說,“答應吧答應吧,我可比畫家靠譜多了!不是我說他的壞話啊,你看他畫的都是些什麼啊,不是**的自己就是半裸的姑娘。他畫得那麼逼真,肯定有人體模特!”

畫家的作品不錯,就是內容讓人一言難盡。

他不信於童會沒有芥蒂。

於童暗自在對方手背的面板上摸了摸,笑吟吟地望著他不說話。

狄二狗這副著急忙慌的樣子可真好看。

耳朵都急紅了。

狄思科確實挺著急,還有點緊張。

他長這麼大,頭一回跟姑娘表白,而且一上來就遇到於童這種級別的選手。

實在沒啥把握。

如今的形勢已經完全不同了,白月光什麼的,一點用也沒有!

“你別隻對著我笑,倒是給個準話啊!”狄思科拉著她的手晃了晃。

於童明知故問道:“什麼準話?”

“按照二十年前的說法,你到底同不同意當我的革命戰友?按照十年前的說法,到底想不想跟我談物件?按照時下的說法,到底願不願意做我女朋友!”擔心她又以年齡為理由搪塞自己,狄思科捱到她身側耳語道,“你就別提年紀了,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之前你們還說我又大又小,這樣挺好呢!”

“!!!”於童唰一下將自己的手從他掌心裡抽出來,瞪著眼睛問,“什麼又大又小?”

“就你跟你表姐聊天時候說的啊。”攥了一下空蕩蕩的手心,狄思科驀然意識到,他似乎說錯話了,慌忙找補,“也有可能是我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