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公司已經操辦過幾場婚禮了,對婚禮流程駕輕就熟。

“童姐,咱公司最近的業務有點多啊!”杜金金趴在桌子上提議,“是不是可以考慮招兩個新人了?”

戲校的幾位老師對過年期間的演出效果相當滿意,而且戲曲演員嘛,都有點戲癮,他們整天練功,就是為了有機會登臺表演。

所以,上次的合作結束後,有兩位老師就主動找到了於童,想讓於童幫他們聯絡戲曲演出。

但於童當時沒同意,畢竟戲曲演員不像通俗歌手,有伴奏帶,有麥克風就能完成一場演出。

那得有一套樂隊和搭檔演員,才能完整唱一出大戲。

於童給他們的建議是,多找幾位老師,最好能組成一個小型劇團,排好戲以後,她再幫忙聯絡演出。

於是,包括郭美鳳在內的幾個戲校老師就組成了一個業餘劇團,每天下班以後進行排練。

然後在於童的安排下,每週末出去演出一場。

於童不是戲曲經紀人,對戲曲的瞭解也很淺薄,她確實需要招個人,接手戲曲演出這部分工作,以後的週末她就不用跟在老師們身邊了。

“那就招兩個人吧。”公司成立半年,於童終於捨得擴大規模了。

杜金金驚訝地問:“真招人呀?”

“對啊,”於童說風就是雨,起身說,“咱這就寫個招聘啟事,爭取明早見報。”

“只招兩個人,還值當在報紙上發個招聘啟事啊?”杜金金提議,“勞務市場全是人,要不咱去那邊看看?”

“那跟大海撈針似的,多浪費時間!”於童將白紙拍在她面前,“花小錢辦大事!打個招聘廣告花不了多少錢!”

她肯花錢辦事,所以,第二天下午,就有人拿著報紙上門求職了。

兩男兩女,一共來了四個人。

由於她在招聘啟示的第一條就明確要求,求職者需要相貌出眾。

因此,這四位勇於上門自薦的同志,外形條件都算是不錯的。

年齡最大的三十二歲,目前是在某個曲藝團拉京胡的,據說之前帶著曲藝團的演員走過穴,算是有工作經驗的。

可是,於童第一個就把他刷掉了。

這人眼神不正,進來以後,眼睛一直往幾位女同志的身上亂飛。

於童不知他在瞄什麼,但她是老闆,讓她不舒服就直接刷掉,這點特權還是能擁有的。

另一位男同志叫周春暉,以前是南方鄉鎮白酒廠的業務員,而且還是中專生。

沒做過文化服務工作,但優點很突出,長相斯斯文文,能說會道,還很能喝酒。

於童覺得沒做過文化相關工作也無所謂,這年頭連票務員都能當穴頭呢,這種常年跑業務的業務員,就更沒問題了。

兩位女同志裡,只有名叫沈小雙的小姑娘是學京劇出身的,於童沒有其他選擇,就把沈小雙留了下來。

讓她暫時充當老師們的經紀人,試用三個月。

杜金金小聲問:“童姐,咱們真的要往公司裡招個男的啊?”

“對啊,有人來幹體力活還不好?”

“咱們公司哪有什麼體力活!”杜金金樂道,“小狄出差回來,發現咱辦公室裡多了一個男同事,小心他吃醋啊!”

“小狄才不會這麼無聊。”於童白她一眼說,“你出去談業務的時候,帶個男業務員在身邊,我也能放心點。”

他們這一行裡魚龍混雜。

如今的歌廳舞廳裡更是什麼人都有,早已不像前幾年那麼安全了。

招個男員工還是很有必要的。

*

狄思科在歐洲呆了八天,忙碌得像過了漫長的一個月。

回到國內甚至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給單位交了差,他就提著行李,風塵僕僕地跑去了於童的公司。

一個多禮拜沒見面也沒打電話,還怪想於經理的!

可是,推開辦公室的門,內裡的場景卻讓他愣了一下。

裡面坐著兩女一男,他都不認識。

以為自己走錯了辦公室,狄思科說了聲打擾,下意識就退了出去。

可是看到辦公室的門牌號,以及牆上掛著的公司牌匾以後,他又重新推開了門。

沒弄錯,這就是於童的地盤呀!

“於童和杜金金不在嗎?”他走進去問,“你們幾位是……”

周春暉趕緊起身,快步迎上來說:“姐夫好!我們是童姐新招的員工,我叫周春暉。”

頭一次被人喊姐夫的狄思科:“……”

難怪會被於童招進公司,瞧瞧人家多有眼色!

一下子就樹立起他這個老闆家屬的核心地位!

有前途啊!

狄思科放下行李,笑著問:“你認識我啊?”

“認識,”周春暉指了指牆上新貼的海報,“您這張海報還是金金姐讓我們貼上去的呢,她說您是童姐的物件。”

狄思科又在心裡狠狠稱讚了一番杜金金。

小麵包和幹炸蝦段沒白投餵,金金同志還是跟他統一戰線的!

沈小雙倒了一杯茶給他,也學周春暉的樣子,叫他一聲“姐夫”。

“姐夫,我也是被童姐新招進公司的,我叫沈小雙,以前是戲校的學生。”

狄思科將茶接過來,心想,他來了於童公司這麼多次,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他倒茶呢!

他在不大的辦公室裡重新巡視一遍,新人新氣象,這辦公室終於有點正經公司的樣子了!

而後望向了坐在角落裡一直沒怎麼說過話的最後一位陌生人。

這位女同志三十來歲的樣子,穿著一身亞麻色收腰西裝,看氣質不太像這倆新員工的同事。

難道是要跟於童合作的演員?

這年紀偏大了吧?

不過,於童不走尋常路,連郭美鳳那個年紀的演員都能合作,籤個三十來歲的女演員也不算什麼。

狄思科心說,讓人家這個年紀的同志喊他姐夫,屬實有點為難人了。

於是,他主動打招呼問:“這位大姐也是新來的嗎?怎麼稱呼啊?”

“我姓尹,”尹蔚如收回打量他的視線,“叫我阿姨就行了,我是於童的媽媽。”

第66章

狄思科用三秒鐘時間,快速回憶了一遍自己進門後的言行。

除了在兩位新員工喊他姐夫的時候,沒能控制住暗爽表情,似乎沒什麼不妥之處吧?

他收斂心神,儘量自然地跟對方做了自我介紹,然後帶著些歉意說:“阿姨,抱歉啊,您卸了舞臺妝以後,我沒能認出您,還以為您是童童新籤的青年演員呢。”

“你以前見過我?”

被年輕小夥子隱晦地拍了一記馬屁,尹蔚如心裡卻毫無波瀾。

她是個舞蹈演員,身材和面板比同齡人保養得好。

這種奉承,她幾乎每天都能聽到,早已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去年年底,童童帶我去歌舞團看過您的演出。”狄思科不好意思道,“當時沒敢跟您見面,只在演出結束後,給您往後臺送了一個花籃。”

尹蔚如對那個花籃有印象。

觀眾能在演出結束後送一束花就不錯了,除了親朋和單位領導,少有給她送花籃的。

所以對於那個沒有署名的花籃,她印象非常深刻。

同事都以為是她家老趙送的,不過,她回家問過了,老趙連她那天有演出都不知道,就更別提送花籃了。

尹蔚如再次仔細端量起這個送花的年輕人。

與錄音帶封面上的形象差不多,確實是能當明星的料子。

興許是穿了西裝的原因,氣質要比照片上的歌星成熟一些。

於寶塔說童童的物件是做什麼工作的來著?

好像是翻譯吧?

“謝謝你的花,既然已經去看演出了,怎麼沒跟於童來見見我?”

他剛才被兩個新員工叫姐夫的時候,那驕傲的樣子好像馬上就要登基了。

尹蔚如並不認為對方會“不敢”見她。

“童童那會兒還不想帶我見家長呢,”狄思科擺出一副乖巧的樣子,“她不鬆口,我不敢往您跟前湊。”

尹蔚如點點頭。

當初她跟於寶塔離婚,也有雙方個性的原因,那會兒他倆都年輕,誰也不肯讓步,針尖對麥芒的日子過不了幾年就散了。

於童找個小物件也不是全無好處。

這孩子看起來還挺聽她的話。

狄思科跟於童的爸爸經常碰面,於寶塔雖然是個藝術家,但人家屬於很接地氣,能給客人做虎皮肘子的藝術家。

雙方還算有話聊。

可是,他這位未來丈母孃,看起來就是很高冷的藝術家,跟於寶塔完全不是一路人。

反正自打他進門,這位就沒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