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去港島見識過童趣城堡以後,郭美鳳大開眼界,早就看不上老盧頭兒那間兒童房了。

盧大爺輕嘆說:“他們要是肯讓我帶孩子,我哪還需要另找營生打發時間?”

聽他把自己形容得像個可憐的孤寡老人,盧婉淇偏過頭偷偷翻個白眼。

為了討好郭姨,他已經無師自通賣慘了。

她家四姐妹其實早就看出這老爺子對人家郭老師有點意思。

但四個人誰也沒戳穿,只當沒發現這碼事。

早在六七年前,為了讓她們趕緊結婚,她爸就嚷嚷著要給她們找個後媽。

他念叨得挺勤,卻不見有什麼實際行動,姐兒四個都以為老爹是虛張聲勢嚇唬她們的。

不過,發現了老爹對郭老師的與眾不同後,她們突然就頓悟了。

她們老爹這麼多年都沒成功帶回一個後媽來,未必是不想找,而是不會找。

瞧他接近郭老師的手段就看得出來,除了耍酷和花錢,就不會別的了。

郭老師甚至都沒察覺出他有這方面的意思。

盧婉淇與三個妹妹曾私下八卦過,自家老爹跟郭老師重組家庭的可能性。

四人都覺得可能性不大。

郭老師未必看得上老盧。

老盧最大的優勢就是有錢,但老狄家看起來也不差錢。

別的就不說了,人家兒子去港島出差,能把自己老媽一起帶上,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至少說明這兒子孝順,有門路,而且有錢。

瞧狄家幾個兒女的相貌,基本都是雙眼皮大高個,盧婉淇猜測老狄的長相應該也挺不錯。

這樣一比較,只有一對人工雙眼皮的老盧就更沒什麼優勢了。

盧婉淇瞟一眼還在賣慘的老爹,忽而覺得老盧好像還真挺慘的。

“郭姨,您這幾個月沒去度假村演出,那邊的生意都跟著慘淡了,”盧婉淇笑著問,“您什麼時候有空,再去幫我爸撐撐場子啊?”

郭美鳳呵呵笑說:“戲校那些老師唱得都不差,有我沒我一個樣!我家這倆寶貝蛋還小呢,這邊暫時撒不開手。”

從港島回來以後,她就沒再出去演出過。

在港島片場當女武行的時候,片酬都是上千塊的。

由奢入儉難,再讓她回來唱兩位數演出費的場子,她就有點提不起精神了。

而且那會兒老五媳婦眼瞅著就要生了,她也確實沒心思出去唱戲。

盧婉淇熱情邀請:“您還像以前一樣,每個禮拜到我們那唱一場也行呀!抽出一天去郊外轉轉,也能讓您自己鬆快鬆快。戲校的老師和學生雖然唱得不錯,但您不在的話,總感覺缺點什麼。”

盧大爺略帶驚訝地望向自家大閨女,而後順著她的話說:“差點精氣神兒!”

郭美鳳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人家盧家父女如此誠邀自己去度假村演出,她若是還推辭,未免不給人面子。

“那等過完年以後,我找時間跟其他老師排練一下吧,爭取每週都能過去唱一場。”

*

對於婆婆想要重新出去走穴的決定,於童還是很支援的。

郭美鳳喜歡舞臺,也樂於表演,正應該趁著還年輕,多參加一些演出。

“您要是還想幹武行,我可以讓沈小雙幫您聯絡幾個劇組試試。”

這兩年拍武打片的劇組不少,除了內地劇組,還有來內地取景的港臺劇組。

“片酬方面,應該沒有港島片場給得多。京劇在港島已經沒落了,不但缺少好的京劇演員,也缺少女武行。但內地不缺這方面的人才,光是練武術的運動員就夠劇組用了。”

郭美鳳挺樂意拍電影的,年底的時候還被老五帶去錄影廳看了他倆之前拍的那部片子。

儘管上了全妝,看不出演員的真實模樣,可是他們自己知道呀!

她還特意買了一本錄音帶留作紀念呢。

“倆孩子還這麼小,我現在要是出去走穴,你自己能照應得來嗎?”郭美鳳問。

“咱家這麼多人呢,喊誰不能搭把手啊!”於童笑道,“要是大家都不在家,把我奶奶接來玩一天也行。”

郭美鳳點頭說:“如果能把親家接來就最好了,有個長輩在我還能放心點。指望老五是不成的,他還跟個孩子似的,總乾沒譜兒的事。”

狄思科提著包進門時,正巧聽見這句話。

不由抱怨道:“您怎麼又在背後說我壞話?”

“我說的不是事實嗎?”郭美鳳在孫子的小包被上摸了摸說,“昨天要不是我阻攔得及時,你就把我孫子的腳給吃了!”

狄思科:“……”

於童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二狗子最近迷上了親孩子的小手和腳丫子。

昨天給狄嘀嘀換完了尿布,在閨女的小腳丫上親了一口。

親完以後覺得不能厚此薄彼,就把狄嘀嗒的襁褓也給扒開了,要親人家的腳丫子。

弟弟本來沒尿床,被他扒了包被以後,反而來了感覺,順勢就呲他一身。

狄思科被氣得夠嗆,抓起弟弟的腳丫子就想咬一口。

這一幕卻正巧被剛進門的郭美鳳撞個正著,把這不靠譜的爹狠狠教訓了一頓。

郭美鳳抱著孫女跟他打聽,“你們那個焦經理怎麼樣了?單位有說法沒?”

“單位說什麼都沒用了,人家焦虹報了警。”狄思科將聽到的情況轉述給婆媳倆,嘆氣說,“因為她受了傷,領導把我弄去合資公司救火了。”

在八卦面前,兒子的工作內容並不重要。

郭美鳳聽說劉國忠兩口子是假離婚,好奇地詢問:“他倆為什麼要假離婚,好好的兩口子,假離婚總得有個理由吧?”

狄思科搖搖頭:“劉國忠的愛人沒透露,估計不方便跟外人說。”

單位裡的人還被矇在鼓裡,而焦虹那邊卻已經將劉家的事情調查清楚了。

次日下班,狄思科和雷霹靂一起去醫院探望焦虹的時候,就聽說了劉家兩口子假離婚的真相——為了有資格參與單位的集資建房。

焦虹在單位裡跟女同事的關係一般,雷霹靂還是除了工會和婦聯以外,第一個來探望焦虹的女同志。

焦媽媽以為她跟焦虹關係好,便拉著她說:“我家焦虹還是未婚的大姑娘,不明不白地被人捅在這種地方,以後還怎麼嫁人呀!”

雷霹靂還挺同情焦虹的,她跟劉國忠的關係尚不確定,即使真的有關係,也罪不至死呀!

誰知道離婚還有假離的呀!

所有人都以為那劉國忠是離異帶娃的單身漢呢!

“大娘,您彆著急,焦經理受傷純屬是無妄之災,單位已經讓狄經理暫時接管她的工作了,焦經理可以好好養傷。”

焦虹原本趴在床上,聞言便偏頭望向狄思科問:“領導讓你去合資公司當副總了?”

她今天沒化妝,髮絲凌亂,趴在那裡顯得有點憔悴。

狄思科見她都傷成這樣了,還跟護食的老母雞似的,擔心工作被搶,便嫌棄地說:“焦經理,你趕緊康復上班吧,我媳婦嫌我一個大男人去賣衛生巾丟人,不許我去合資公司上班!我跟她說,只替你頂幾天,她才勉強同意的。”

焦虹稍稍放了心,趴在那嘟噥道:“我早就說了,大男人賣這個太磕磣。”

“你就放心養傷吧,領導為了照顧你的心情,才沒安排老同志接管你的工作。否則等你傷好以後,這副總的位置就是人家的了。”

初期開拓市場,搭建銷售渠道是個累人的活兒。

誰也不樂意耗費好幾個月搭臺子,卻讓別人上臺唱戲。

請其他同志去合資公司救火,就得拿下需要長期休養的焦虹,給人家正式任命。

狄思科是看在徐總的面子上,才接下這種替人養孩子的工作。

焦媽媽在女兒背上拍了一下說,“好好趴著,你傷成這樣,就別再想工作了!萬一留了疤,有你受的!”

“聽說現在可以坐祛疤修復手術,”雷霹靂寬慰道,“要是焦經理真的留了疤,咱可以去試試那種修復手術。”

焦媽媽眼尾一挑,“做手術遭罪就不說了,不得花錢呀!那劉家兩口子至今對賠償款的事也不表態,想讓他們家出錢做修復手術就更難了。”

雷霹靂驚訝道:“不能吧?劉國忠好像挺想跟您傢俬了的,他態度應該挺積極的呀,您跟他要多少賠償款啊?”

“他們家不是有一套集資房嗎?我就要那套集資房!”焦媽媽鏗鏘有力地說,“我家一個好好的大姑娘,被他們傷成這樣,不可能只動動嘴皮子就算了!”

雷霹靂:“……”

這焦媽媽也是個狠人呀,開口就要一套房!

幾人說話間,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劉國忠帶著他老婆走了進來。

將禮品放到隔壁的病床上,就開始關心焦虹的恢復情況,而後再次替孩子向焦虹道歉。

自從出事以後,劉國忠天天來探望焦虹,而且每次都不空手。

焦媽媽早就不耐煩了,打斷他的關心,直截了當道:“劉經理,賠償條件我們已經說過了,您就是買十車八車水果來也沒用。”

“大娘,那套房子我確實拿不出來!”

“那房子不是你們家的嗎?怎麼拿不出來?”焦媽媽抱著手臂,強硬道,“工作和房子,你自己選一樣吧!”

李桂紅繃著臉說:“那房子在我名下,我跟老劉已經離婚了,我沒義務把房子拿出來賠給你們!”

焦媽媽嘲諷道:“離婚了又怎麼樣?捅人的是你兒子吧,你不認男人,連兒子也不要了?”

“我倆離婚的時候,兒子歸老劉了。”

狄思科:“……”

看來這兩口子是鐵了心不想賠房子了。

焦虹當然也聽懂了他們的意思,趴在床上氣若游絲地說:“老劉,既然這樣,我也不為難你。房子我就不要了,你賠我兩萬塊吧!”

單位已經給她分了房子,老劉的房子賠給她以後,多半會被沒房的兄弟借去住。

不如要現金實惠。

劉國忠搓了搓手說:“小焦,你也知道,我在單位拿的是死工資,不像你們業務部門有提成。就是把我賣了也不值兩萬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