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思科上臺後,特意放緩了答題語速,這是陳誠教他的。

他平時說話的語速有點快,上臺答題的時候比較吃虧。

萬一出現了卡殼就很明顯,所以陳誠建議他答題時放慢速度,也給自己一些思考的時間。

狄思科對主持人的提問並不緊張,這種知識問答類的比賽,是他的強項。

所以當初文理分科的時候,他才選擇文科。

凡是可以死記硬背的科目,成績都沒有低於九十五分的。

狄思科在臺上,一道題一道題答過去,眼瞅著就能把隔壁幾組全都熬到淘汰了,卻突然衝出來一位勁敵。

正是他在書法比賽上遇到的那位徐姓領導。

這回他終於知道人家的身份了。

綜合處的徐處長。

看年紀已經四十多,快五十了,但是答題能力非常強。

狄思科感覺得出來,他對那些知識是死記硬背,但人家已經融會貫通,可以用於實踐了。

兩人你一道題我一道題,一時間難分勝負。

不過,當狄思科被提問到有關《海商法》的內容時,終於卡了殼。

他對法律這塊涉獵不多,提前準備的知識點裡,並沒有這方面的內容。

也算是他疏忽了。

只好無奈下臺,換了俄語組的大姐大上來,跟那位徐處長鏖戰了十幾個回合,才為翻譯室拿到了晉級名額。

經此一役,翻譯室一戰成名!

僅憑三個人就把其他四個處室淘汰了,其中還有個非正式入職的實習生。

在這次比賽中表現非常亮眼的徐處長,主動找到孫主任說:“孫大姐,你們翻譯室都是精兵強將啊!恭喜了!”

孫主任絲毫不謙虛,驕傲道:“那是當然!我們翻譯室的同志向來是召之即來,來之能戰的!”

*

參加了一次知識競賽,除了讓狄思科小火了一把,也間接幫他拓寬了交際面。

在走廊和食堂裡,他偶爾還能碰到幾個在競賽上認識的其他處室的同志。

但他也時刻提醒自己,他只是個實習生,做好本職工作,不要像個花蝴蝶似的到處亂竄。

所以,初賽結束後,他還得按部就班地做每天的基本功訓練,得空的時候往知識競賽的手冊裡,補充一些法律相關的內容,這也算是他的短板了。

這天中午去食堂吃飯,狄思科又是跟袁媛一起的。

崔組長見了他倆,就打趣問:“你們怎麼總在一起吃飯?不怕人家誤會你倆啊?”

袁媛被問得一窘。

狄思科則樂呵呵地開玩笑:“不怕啊,組長,您可別害我啊!我就這麼一個飯搭子,要是把袁媛嚇跑了,以後我就得自己一個人吃飯了!”

他也想跟男同志一起吃飯。

但是,剛來那會兒就是他們在陌生地盤抱團取暖,袁媛又是個不怎麼愛跟人說話的。

他要是換了飯搭子,袁大姐八成就得剩下一個人。

崔組長招手讓他們坐下,好奇地問:“你倆年紀也不小了吧?有物件了沒?”

“我還沒有呢,袁媛應該也沒有吧?”狄思科像是不確定似的說,“她在我們學校還挺受歡迎的,有不少男同學想追她都沒成功!”

崔組長意外道:“小袁不太愛說話,性格看起來有些內向,我還以為你沒有物件呢!”

袁媛趕緊擺手說:“組長,我沒有物件!您別聽他亂說!”

“嘿嘿,”狄思科誇張道,“也不算亂說,組長,我們袁同學是一心為祖國的外貿事業做貢獻的,平時只知道學習,不怎麼關心身邊的男同學。有些同學想追她,她可能自己都沒感受到!”

“那還真有可能!”坐在崔組長旁邊的女同志說,“小袁這樣的姑娘最好了!年輕人就是要多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人生那麼長,以後有的是時間談戀愛!小袁,你彆著急,等你進了單位,我幫你介紹個好的!”

狄思科笑道:“安處長,您可得好好幫我們袁同學把把關啊,像那感情史太豐富,家庭太複雜的可不行!”

“你人不大,懂得倒是不少!”

安處長是行政司的,之前跟團委聯合組織活動,與狄思科這經常參加比賽的小夥子也算是熟悉了。

“你有物件了沒?要不要我幫你介紹一個?”

“我才二十呢,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狄思科笑嘻嘻道,“您可不能男女區別對待啊,對女同志就說要多學習,對男同志就說要找物件!”

安處長像是要將他看透似的,對他上下打量兩眼問:“看你的樣子,不像沒有物件的啊?你真沒有啊?”

“真沒有!不信您問袁媛,我倆是同班同學!”

袁媛對狄思科給她抬轎子的行為心有感觸,連忙幫他澄清說:“真的,小狄年紀不大,在我們班裡是專業成績最好的,既要上學,又要勤工儉學,根本沒時間談物件!”

崔組長沒問過他們的家庭情況,但只看這二人的樸素打扮,也知道他們的家庭條件應該不是特別優越的。

她關心地問:“小狄,你平時勤工儉學都做哪方面的工作?現在來實習就不能打工了,錢還夠花嗎?”

狄思科點頭說:“夠花啊,我除了吃飯也沒什麼開銷。以前勤工儉學就是在學校食堂和圖書館幹活,還有幾個家教的活兒,寒暑假的時候給外國友人當過導遊,還拍過廣告,攢下了一點家底。”

至於去歌舞廳唱歌之類的,他就不說了。

崔組長聽他居然做過這麼多工作,詫異一瞬便繼續問:“家教是給多大的孩子上課?都能教哪些科目?”

“文科類的都可以,那會兒主要是給高中生教英語,有兩個學生去年考上大學以後,我就沒再給新學生帶過課了。”

他連自家四哥都輔導不出來,其實這教學水平也沒什麼說服力。

“老安,你覺得怎麼樣?”崔組長扭頭問,“你不是想給家裡那個小的找個外語家教嗎?要不讓我們小狄去試試?”

狄思科:“……”

這怎麼還給他拉活了呢?

知道您是出於好心,但我現在不缺錢了啊。

安處長思索片刻問:“我家孩子讀高一,想給他補補英語和數學,小狄,你數學怎麼樣?”

“還行,反正之前帶的那倆學生都考上大學了。”

“那你要是樂意,就每個禮拜六晚上,還有禮拜天上午,來給我家那小子上兩節課。”安處長笑道,“課時費我按照市價算。”

畢竟是名牌大學的大學生,之前在知識競賽裡表現得可圈可點,又是崔組長推薦過來的,她對小狄的水平還是有信心的。

狄思科揮手說:“既然您信得過我,那我就先去試講兩堂課,孩子要是樂意跟我相處,咱們再談別的。”

第33章

若要用一句話來形容於童最近的生活,那可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

她以二十三歲的年齡坐上了服務公司外聯主任的位置,哪怕放在整個歌舞團裡,也是蠍子粑粑獨一份的。

正式升官以後,於童表面謙虛淡定,其實內心早已樂開了花。

要不是文學素養不太夠,她都想吟詩一首了。

只不過,有時候樂極生悲和否極泰來總在旦夕之間,她剛因升職高興了沒幾天,便聽人說,她家老於,於寶塔同志,花三千塊錢買了一對和珅家門口的石獅子。

於童險些被這敗家行為氣得背過氣去!

三千塊呀!

她跑斷了腿,也只給公司提成三千塊。

人家可倒好,弄了一對兒不知是真是假的石獅子,就敢扔出去三千塊。

為了這事,她下班以後沒回文化局家屬樓,直接殺去了老於家。

“您有那三千塊,乾點什麼不好,怎麼就想不開,非要買一對大貪官的獅子?”

這要不是親爹,於童都想扒開他腦瓜仁看看了。

“誰不知道和珅的府邸被查抄後就變成恭王府了!真有和珅的獅子,哪能落到您手裡?”於童掐著腰運氣。

若真是和珅府邸的石獅子,別說三千塊了,就是三萬塊也值了。

關鍵是,這玩意兒一聽就是贗品呀,不知誰鼓搗出來忽悠大傻子的。

竟然還真有人上當!

老於正趴在魚缸旁邊,給魚缸換水,發現水草下面居然藏著一條藍曼龍的屍體,心疼得不得了。

被閨女教訓了,他也只是分神說一句:“恭王府門前的獅子不是和珅的那對。萬一我這對就是真品呢?我看它長得挺好看的,跟我也算投緣。”

“您買了大貪官的獅子,不嫌犯忌諱啊?”於童懷疑道,“安姨沒說您?”

“沒有,我沒敢告訴她那獅子是和珅的。”

“……”於童也被他鬧得沒脾氣了,“您跟我媽在一塊兒的時候不是挺能個兒的嗎?有什麼是您不敢的?”

這可真是蛇吞鼠,鷹叼蛇,一物降一物。

“有個閨女絮叨我就夠了,我可不想聽她絮叨。”老於將藍曼龍的屍體清理了,又倒了小半杯菊花茶遞給閨女,“消消火氣,不就是一對獅子嘛,至於你發這麼大的火!”

“這獅子要是三十塊,我才懶得給您找不痛快,您這不是造了三千塊嘛?您現在一幅畫能賣三千塊不?”

於寶塔搖搖頭。

“那您還敢大手大腳地花三千塊買倆假獅子?”

於寶塔輕咳一聲,略帶得意道:“前段時間我在榮寶齋寄售了一幅《雄雞報曉圖》,有倆老外出價五千塊!”

於童:“……”

“等我死了以後,我的畫能變成國寶也說不定,咱不能讓國寶再流落到海外了。”於寶塔很有原則地說,“所以我沒賣!”

“……”於童撥出一口氣說,“算了,您沒事多畫兩幅畫給我。哪天我要是缺錢用,就拿去換錢。”

“那不成,我的畫在市面上留存得少,才能叫得上價,要是一下子出現太多,那就不值錢嘍!”

於童的視線從他的博古架上掠過,將那些不知是真品還是贗品的古董一一檢閱一遍。

終於下定決心說:“您要是還有錢就別亂花了,我在團結湖那邊看好了一套房子,讓您出錢給閨女買套房,不為難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