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砸都砸了,大不了就給他賠點錢嘛。

傅四海等了幾天,沒等來什麼人跟他詢問砸車的事,以為這一茬就算揭過去了。

甚至還籌劃著,去特區那邊待一段時間。

他跟江珊之間純屬意外,孩子也不是他讓對方生的。

他根本不想娶這種有心機的女人。

傅四海在心裡謀劃著,揣著車鑰匙就出了辦公室。

好幾天沒回家了,今天可以回去跟老爺子談談。

然而,他剛來到停車場,就發現自己那輛轎車旁邊,圍了好幾個人。

“都圍在這幹嘛呢?”傅四海擠過去問。

傳達室大爺連忙說:“傅經理,這二位同志是工商局的,非要來看看您停在這裡的車。”

“同志,我們是工商局稽查科的,”兩位穿制服的工商局幹部,亮出了工作證,“您是這輛車的車主嗎?”

傅四海“嗯”了一聲。

“那麻煩您出示一下購買這輛車的相關手續。”其中一位工商幹部嚴肅道,“您這輛車的真實情況,與批文有很大出入,我們懷疑您這輛車是走私車,請您跟我們回局裡核實一下情況吧。”

第40章

傅四海弄回一輛走私車的事,除了他本人和經辦人,再沒第三人知道。

汽車走私比彩電走私還要暴利,十次裡成功一次,就能誕生一個新的萬元戶。

但這玩意兒回報高風險也高,一個搞不好就要吃槍子。

所以,即便是對於童,他也從沒透露過關於這輛車的半分底細。

傅四海已經足夠小心謹慎了,自認不會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那狄思科是如何看破他這輛走私車的呢?

認真說起來,其實跟於童也有點關係。

去年歌舞團組織演出隊去桃源縣演出的時候,傅四海的新車被車匪路霸砸破了車窗。

他人進了醫院,車卻被留在原地。

由於童負責處理車上的物資,順便將車送修。

車開進國營修理廠的時候,汽修師傅當場就搖頭說修不了。

看這車的車架號,八成是從國外走私的,他們廠的玻璃配不上。

狄思科當時就在於童身邊,汽修師傅的話他也聽到了。

只不過,時下的走私貨實在太多了,手錶電視錄音機都有走私的,走私車當然不稀罕。

這種事也講個民不舉官不究,狄思科巴不得離傅四海遠遠的,自然不會管他的閒事。

然而,傅四海這人實在是不講理又霸道,不聲不響就砸了二哥的小麵包。

即使狄思科能忍下這口氣,二哥也忍不了啊!

所以,他負責提供線索,二哥負責聯絡工商熟人,元宵節還沒過,兄弟倆就把仇報了。

“老五,你過來!”二哥從外面回來,特意把狄思科喊出了院子問,“你得罪的那個到底是個什麼人啊?”

“一個衙內,開了一家服裝廠。”

“難怪呢!”二哥沉聲說,“他那輛走私車,恐怕要往大了辦!”

“就一輛走私車,頂多扣車罰款,”狄思科追問,“難道還有什麼隱情?”

否則為什麼要大辦?

“他那輛車不只是走私車的問題,”二哥壓低聲音說,“我在工商局的熟人剛跟我透露,海關和一個什麼地方的紀檢部門也要介入了。”

“傅四海只是個體戶,又不是幹部,”狄思科驚道,“用不到紀檢部門吧?”

難不成還牽扯到他家長輩了?

“不是查他的,好像是查什麼交通局的。”二哥對這個局那個科的,也分不太清,事情被他講得含含糊糊。

狄思科將前後串聯起來,仔細捋一捋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某市交通局想借著建立旅遊車隊的機會,與一位海外華僑串通,假稱華僑心繫祖國四化建設,自願向國內捐贈旅遊大巴車。

因著這個理由,華僑成功從政府騙到了一紙證明,並利用這份證明,光明正大地從海關通關進入內地市場。

事實上,他捐贈的旅遊車只有一輛,其餘全是被摻進來的走私小轎車。

傅四海以低價買來的進口轎車,就是這批走私小轎車的其中一輛。

它在批文上的身份其實是旅遊車,由經辦人倒過幾次手以後,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變成了手續齊全的進口小轎車。

要不是被人舉報了,誰也不會去翻看這輛車的原始批文,傅四海仍可以開著他的進口車招搖過市。

“二哥,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咱們別摻和了。”狄思科思量片刻說,“要是果真有那麼多部門介入,傅四海這次恐怕會得罪不少人。”

他只是買車的,被人批評教育一頓,扣車罰款就差不多了。

但拔出蘿蔔帶出泥。

傅四海這個蘿蔔被拔出來,後面還不知會牽連進來多少人。

搞不好會是個窩案。

這就不是他跟二哥能插手的了,估計連二哥找的那個工商局的熟人,也說不上話。

“我把你喊出來,就是想叮囑你,別再理那個姓傅的了。”二哥吸一口煙說,“你不是要去參加唱歌比賽嗎?咱媽還想在電視上看見你呢,其他的事就先別管了!”

“嗯。”

狄思科已經正式接到參加青歌賽複賽的通知了。

與這個通知一起到來的,還有讓他再次去交際司翻譯室實習的訊息。

之前他們學校共有九人參加實習,但是在第二期的名單上卻只剩五個人。

狄思科和袁媛的名字赫然在列。

可是,杜斌竟意外落選了!

在很多人看來,杜斌當著學校的學生會主席,只要不進翻譯室那種憑業務能力說話的部門,以杜斌的水平,爭取到一個實習名額是完全沒問題的。

狄思科也以為杜斌幸運地被分到美大司,留在部委工作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事了。

豈料,這哥們居然在第二期名單中被刷掉了!

杜斌本人對這個結果也無法接受,收到落選通知的當天,就找狄思科喝了一頓悶酒。

“以你的能力,去任何單位都能混得如魚得水,”狄思科被二鍋頭辣得直咧嘴,“今年的大方向就是要求應屆畢業生下基層,部委減少錄取名額是政策原因,不是你本人的問題。”

杜斌望著他,羨慕道:“早知道能靠參加唱歌比賽留下來,我當初也該報名參賽的!”

狄思科:“……”

竟然真的有人以為他是靠著參加青歌賽拿到實習名額的?

“沒進入第二期名單,未必是壞事。”狄思科拿出之前一直自我安慰的說辭,“你可以早點從其中抽身,為進入其他單位做準備。”

杜斌沒精打采地喝著悶酒,去其他單位不是不行,但他跟狄思科這種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不同。

他剛進入大學的時候,就已經有很明確的職業規劃了。

加入學生會,參加社會實踐活動,都是為了給自己的計劃增加砝碼。

部委起點高牌子亮,又與專業對口,是他規劃中的首選。

結果,一次實習被分割成兩部分,徹底打亂了他的節奏。

面對渾身低氣壓的杜斌,狄思科也心有餘悸。

這哥們無論是家庭條件還是自身素質,都非常優秀。連他都被擠出局了,那他們部門被留下的那位同學得優秀成什麼樣啊?

狄思科對這位同學挺好奇,再次去翻譯室報道的當天,就找機會去了一趟杜斌曾經的辦公室。

然而,他剛走到門口,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狄思科,你訊息挺靈通呀!”聞笙簫驚喜笑道,“這麼快就找到這邊來了!”

狄思科:“……”

什麼情況?

英語組的第二期實習名單上只有他跟袁媛兩個人。

他還以為聞笙簫已經被刷掉,以後沒機會見面了。

“是不是奔著我的魔方來的?”聞笙簫爽朗道,“來北京之前我特意去商場挑了兩個魔方,這次一塊兒帶來了。正想著中午抽空給你們送去英語組呢!”

狄思科打著哈哈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都安頓好了嗎?”

“昨天到的。”聞笙簫嫌棄道,“又住那間破宿舍了!也不知道後勤什麼時候能給咱提高一下住宿水平!”

狄思科暗道,有得住就不錯了,杜斌還巴不得去住那破宿舍呢。

“那行,中午要是有空,叫上袁媛,咱們一起吃午飯吧?”

聞笙簫卻搖頭低聲道:“咱們以後再聚吧,我剛來新科室,中午得跟新同事熟悉一下。”

狄思科理解地點頭,“那你先忙吧!”

“既然你過來了,我就不用特意跑一趟翻譯室了,我其實還挺怕崔組長的!”聞笙簫進入辦公室,坐到杜斌曾經的位置上,從揹包裡掏出兩個魔方,“你把這個直接帶回去吧,跟袁媛一人一個!”

“那就謝謝了。”狄思科接過魔方,揮揮手說,“等你有空的時候,我跟袁大姐請你吃飯。”

他原以為擠掉杜斌的,是跟他同科室的那個女生。

萬萬沒想到,會是聞笙簫!

他在心裡暗自感慨了一番,就麻利兒地回翻譯室勤學苦練了。

連聞笙簫這樣的,都能被崔組長無情刷掉,沒點真功夫,還真夠嗆能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