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全球最大公司的代表,會自己一個人拎包來談業務啊?”

曲濤也指點道:“咱們公司是專門跟外商打交道的,從沒見哪家公司的代表這麼寒磣過!不說前簇後擁吧,至少得帶兩個跑腿的助手在身邊吧?像他這種拎著皮包到處找門路的,十有八九是想騙出口資質的皮包公司。”

其他人也分享經驗說:“對,你別聽他口音挺像華僑,就信以為真,其實好多騙子都能偽裝華僑口音呢!”

“咱們公司每年能遇到上百個這樣的騙子,時間長了你就明白了。”劉翠薇提醒,“再遇到這種人,你讓他去找業務部門的同事,沒有直接找經理的道理。”

狄思科暗道,如果人家真的是全球最大日化公司在亞太區的代表,來他們公司找吳副總談業務,也算身份對等吧?

曲濤隨手將那張名片扔進垃圾桶,搖頭嘆道:“他說的那個產品也古古怪怪的,什麼巾,聽都沒聽過,生產出來賣給誰啊!”

“曲主任,你是不是還沒結婚啊?”狄思科問。

“我兒子都五歲了,你說我結沒結婚?”

結了婚竟然連衛生巾都不知道?

還不如狄思科這個新婚的呢!

劉翠薇隱晦解釋:“這種產品在內地的商場裡很少見,南方那邊有少量進口,也有工廠生產,但產量很低,價格比較昂貴,所以一般人基本都沒怎麼聽說過。”

那麼貴的消耗品,一般的婦女同志都不捨得買。

狄思科受教地點頭,這就可以理解了。

大家都沒把這個全球最大放在心上,狄思科下午按時下班。

他到家時於童還沒回來,只有郭美鳳和輪休的小六在家。

郭美鳳見了他就問:“童童不是說要安裝電話機嗎?安裝師傅什麼時候上門啊?”

“不確定呢,那得看人家的安排。”狄思科提著包往後院走,“錢已經交了,電話機也給了咱們,就等著安裝師傅上門呢,您再耐心等等吧。”

於童的業務比較多,家裡沒有電話太不方便。

如今每次需要打電話,都得去衚衕裡的公共電話排隊。

所以,小兩口一商量,索性在家裡安裝一部電話吧。

儘管安裝費貴得離譜,但是他倆都能用得上,還是物有所值的。

狄思科返回房間換衣服洗澡,脫褲子的時候,有張名片從褲兜裡掉了出來。

拾起來一看,是中午那位“全球最大”給的。

他將名片收好,又開始翻箱倒櫃地尋找前幾天見於童拿出來過的那個什麼巾。

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啊,怎麼可能賣得那麼貴呢?

那個“全球最大”要是真能在內地建廠,豈不是賺大發了?

狄思科翻了半天,終於從梳妝檯旁邊的小櫃子裡,找到了目標。

外包裝已經被開啟了,他隨手從裡面抽了一個出來。

打算好好研究研究。

於是,當於童下班回家,帶著婆婆和小姑子來房間參觀電話機時,一推門就看到她家二狗子像個變態似的,翻看她的衛生用品。

面對三位女士的瞪視,狄思科握著那玩意兒沉默了一瞬。

“那什麼,你們聽我解釋……”

第76章

狄思科偷偷研究婦女衛生用品,被家裡的婦女同志們當場抓了包。

若是隻被自己媳婦看見,他打個哈哈就過去了。

但是,老媽和妹妹也在場,這就有點尷尬了。

“你一個大小夥子,好奇心怎麼這麼重!”郭美鳳在他腦袋上推了一下,“什麼東西都敢亂看!”

“我都結婚了,有啥不能看的!”狄思科狡辯道,“再說,我小的時候,您還經常指使我去供銷社買衛生紙呢!我什麼沒見過呀!”

他記性好,小時候的事還記得清清楚楚。

大概在他六七歲的時候,老狄跟著劇組出差,家裡就由郭美鳳負責做飯。

她偶爾忙得抽不開身了,就交代他去供銷社跑腿買那種一尺長的粉色縐紋衛生紙。

他用三角布兜子將衛生紙一纏,拿回來交給郭美鳳,就能得到五分錢的獎勵。

可以買根冰棒吃。

儘管當時的大環境很保守,一男一女在馬路上舉止稍稍親密點,就能被定性為作風問題。

女性衛生用品更是女同志的隱私。

但是,因為家裡有一個心大的媽,狄思科早早就認識婦女用紙了。

郭美鳳搶過他手中那片衛生巾,又削了他一下說:“你那時候還是個什麼也不懂的毛孩子!現在跟小時候能一樣嗎?那麼大的人,一點不知道害臊!”

“我這是為了工作!”狄思科講述了他中午的經歷,“那位譚先生說他是賣衛生巾的,我對那玩意兒沒了解,當然得好好研究一下啦!”

狄思慧咧咧嘴說:“五哥,你涉獵還挺廣泛的。”

女孩的衛生習慣會受到母親的影響,她現在每月用的還是媽媽用過的那種縐紋紙。

而她哥一個大男人,竟然已經開始研究衛生巾了!

郭美鳳不屑道:“你還真信了他的鬼話?那個什麼譚先生,肯定是他編的!哪個正經男人會上門兜售衛生巾!”

狄思科將“全球最大”的那張名片展示給她們,以示清白。

“譚先生確有其人,至於他是不是騙子,我就無從得知了。”他不想再繼續這個尷尬話題,下了逐客令,“我要洗澡了,媽,您帶著小六出去玩吧!”

“你小時候光屁股的樣子我天天見,洗個澡有什麼了不起的!”郭美鳳嘟噥,“我們是來看電話機的!”

狄思科將電話機塞進她懷裡,“電話機給您,您回自己屋慢慢研究去吧!”

說著就將老媽和妹妹一起攆了出去。

唯一沒被攆走的於童,似笑非笑地說:“你這是惱羞成怒啦?要不是擁有這房間的一半使用權,我是不是也得被攆出去?”

“那不能,你對這屋子擁有完整使用權!”狄思科討好地打聽,“童童,你買這衛生巾多少錢一包啊?一個月得用多少包?”

於童可以與他被翻紅浪,卻不願跟他討論這種話題。

“仙女的事情,你少打聽!”

狄思科:“……”

那就算了吧。

狄思家不知何時從門縫裡溜了進來,悄悄跳到沙發扶手上,對著於童咪咪咪。

噁心得狄思科想把它也攆出去。

這臭小子對著他時,向來都是嗓音粗獷的喵喵喵,如今面對肯餵它吃小魚罐頭的於童,居然開始噁心巴拉地咪咪咪了!

連老貓都學會了看人下菜碟!

望著它逐漸圓潤的屁股,狄思科沒好氣地想,這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吃了一輩子折籮的狄思家沾了他的光,如今也算泡進了蜜罐兒裡。

於童將思家抱進懷裡,不知從哪弄來一把梳子,一邊給小貓梳毛,一邊回望過來問:“咱家最近有誰急需用錢嗎?”

“沒有吧,怎麼了?”

“下午魏陳洲給我打了電話,據說有個姓狄的親戚去了卡拉OK廳,想找我借錢。”

“姓狄的?誰啊?多大年紀?”

“老魏說,看樣子二三十歲,”於童撓撓小貓的下巴,皺著眉問,“會不會是你哪個哥哥想找我借錢啊?”

狄思科搖頭:“不能,借錢不會回家來說一聲啊?再說,我哥他們都知道你最近忙著方菲的事,不在歌舞廳那邊。”

方菲這個月來北京演出的時候,遇上了點麻煩。

她在內地沒什麼朋友,唯一有背景和實力的就是於童,所以就打電話向於童求助了。

於童最近都在處理方菲的事,很少在歌舞廳露面。

“那人想借多少錢啊?”狄思科問。

“一千塊。”

一千塊跟卡拉OK廳的日流水相比,只是九牛一毛。

但放在尋常百姓家,絕對是大錢。

魏陳洲瞧那人神眉鬼道兒,怕他是打著親戚幌子來騙錢的,就以沒有許可權支取公賬為由,將人打發了。

狄思科仔細想了想,搖頭說:“應該不是咱家人,你那個歌舞廳賺錢了,興許是什麼人想趁著你不在的時候,渾水摸魚呢。”

於童在小貓純白的毛毛上夾了一隻粉色蝴蝶結,反覆打量後,對這個新造型很滿意,抱著小貓腦袋親了親說:“你明天給大哥二哥打個電話吧,別是他們著急用錢。”

“嗯。”狄思科提醒,“它是公貓,戴著粉蝴蝶結幹嘛?”

於童欣賞片刻說:“那我明天再給它買個藍色的。”

狄思科:“……”

*

翌日去上班時,狄思科記著媳婦的叮囑,打算給大哥打個電話。

然而,還沒走到辦公室,他就發現門口已經有人守候了。

“新姐,今兒這麼早啊?”狄思科開啟辦公室的門,請人進來。

“徐總上午要用的演講稿,我剛改完,你先看看吧。”施小新的眼裡有紅血絲,顯然是熬夜了。

演講稿內容不算多,只有兩頁半的紙,狄思科將徐總要求修改的地方仔細檢查了一遍。

徐總的演講稿其實應該由他這個秘書完成,但總經辦裡有專職給領導撰寫稿件的文員。

一份稿件從初稿、校對、定稿,到謄抄,需要三個專職文員每人負責一個環節合作完成。

他要是接了寫稿子的活兒,總經辦裡就會有三個人無事可做,這就等於搶人家的飯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