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未曾下山。

天空與山巒卻已經墜入到了昏暗中。

季雲不知道現在是幾點。

他知道時間不多了。

可如果自己在講述這一切的時候,時空之門徹底關閉了,他也不會感覺到有什麼不甘與遺憾。

這一次自己無法再踏入時空之門,鑰匙掌握在南夢淺的手上。

而這枚鑰匙,對她而言同樣無比殘忍,季雲可以對自己殘忍,又怎麼可以對別人殘忍呢?

“重頭來過,重新收集線索,重新挽救每一個人。”

“當我抵達北院,目睹了劇毒奪走了自己和樓雨生命後,你可以理解為深愛樓雨的季雲b甦醒了。”

“季雲b依舊救活了絕大多數人,最終和我一樣,四象山大壩與夏文瓊這兩座大山無法翻越,於是季雲b也做了一樣的決定,他知道要麼夏文瓊活過來,可以讓災難裡所有人轉移,要麼自己回到十三年前,回到高中那個夏天,可以改變的世界會更多。”

“同理,季雲b獲得的線索仍舊不夠,他依舊無法完美的破解,每一個季雲都有一樣的意志,所以季雲b也做了一樣的決定,殺死了自己,只保留了對樓雨的感情……”

“樓雨的感情線最完美的處理方式就是不去改動任何事情……”

“我的記憶不是連續的。”

“不僅僅是在前往了四象山大壩那裡出現了斷層。”

“在我奔逐的整個過程中,我的記憶都有巨大的斷層!”

“每一個巨大斷層下面,都有填滿了無數個心甘情願躍下深淵的季雲……”

南夢淺已經有些無法呼吸了。

季雲站在自己面前。

但他的身後有一扇門。

季雲原本不願意開啟,可門的鑰匙卻在自己手上。

無可奈何下,季雲推開了這扇門。

而這扇門的背後,南夢淺只是望一眼就被浩瀚的真相給擊碎了所有的意志!!

門後,是堆積如山的屍骨!!

縱然沒有碑墓,可他們曾經都存在過!!

每一個斷層裡,都填著一個季雲所描繪的這個無窮無盡的迴圈。

甚至根本無法知曉季雲改動了多少次感情線,因為即便是現在季雲記得自己所有經歷過的感情線變動,那麼只要他還是失敗了,就會將這些記憶又全部刪除,重新來過……

人可以“殺死”自己。

感情,卻是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證明。

南夢淺恍然間明白,季云為什麼在告訴自己真相前,要詢問自己心底的那個9歲禁忌!

他在講述自己的經歷的同時,也在治療自己的內心。

“所以,當我找到了秋暮,成為監察組的秋暮並不快樂,她內心痛苦而掙扎,她拜託我,如果我能夠回到十三年前,一定要稍上那句話給她。”

“我那樣做了。”

“我與秋暮在繡江府相擁後,突然間回到了日全食。”

“事實上在我沉睡的這段時間,我不僅遺忘了前往四象山的事情,其實還遺忘了更多更多,迴圈已經在這裡轉動了千萬次,在這千萬次迴圈裡,那個愛著秋暮的季雲,他在經歷了崩潰、重組、重組又崩潰後,最終也是用了一樣的方式結束自己,並刪除了這段自己無數次失敗的經歷。”

“於是,我只記得的是,我與秋暮相擁而眠……隨後我在老匠街老屋子醒來,看到秋暮在為我做早餐。”

“季雲c的宿命結束。”

“我所給你描繪的故事,確實是剪輯的,剪掉的段落枯燥、痛苦、悲壯,可佔據了大量的膠捲。事實上現在我並不記得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只能夠從這個世界呈現出來的蛛絲馬跡去推斷……”

南夢淺呼吸聲很重很重。

她終於還是鼓起勇氣開口道:

“接下來,你的人生來到了我這裡?”

“恩,季雲d也崩潰了,化為了一個自私的季雲,這個季雲救活了所有人,除了南夢淺……”

“於是,有了我們這十三年的朝夕相處。”

“如果你要我否定我的經歷,就等於要否定掉每一個季雲。”

“你曾說過,我可能有人格分裂,我雖然無法苟同,但剛才我所說的季雲a,季雲b,季雲c,季雲d……”

“他們分別代表著對應深愛著沈滄滄的季雲,深愛著樓雨的季雲,深愛著秋暮的季雲,以及愛著南夢淺的季雲。”

“他們都曾為摯愛的人拼盡全力,甚至為了這份意志的傳遞,他們將自己的一切努力和經歷埋藏,只敢卑微的對這個世界做小小的改動……

“是啊,在我的記憶裡,這個日食故事裡,他們不存在。”

“可要我認為這一切都是虛構的,就等於否認他們的存在!”

“我是那位深愛南夢淺的季雲,我也願意與你共度一生,唯獨我無法做到的是,將他們傳遞到我這裡的意志抹除。”

“畢竟,也有無數次,他們可以選擇走出迴圈,他們可以攜著深愛的那個人,走出日偏食這一天。”

“但,他們都沒有。”

說到這裡,季雲緩緩的低下頭,親吻著南夢淺的額頭,輕聲道,“我也不能。”

南夢淺早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她的畢生所學被這份感情擊潰了,她所認知到的世界,也被季雲那浩瀚的人生給折服了。

“可……可伱會死的……”南夢淺說許久才道出了這麼一句話。

“你相信什麼?”季雲問道。

“我……我不知道……”

“時光可以回溯,這是你用生命給我上的最後一課。”季雲對南夢淺說道。

南夢淺呆住了,一雙眸子裡飽含著淚晶。

“時光可以回溯……”南夢淺喃喃自語著。

“另外,我也希望是一個健健康康的季雲,與你共度一生。”季雲說道。

“可如果是平行世界呢,我……”南夢淺還想要挽留。

“你已經相信了這個日食故事,也請相信故事裡的你,她比你冷靜,比你理智……”季雲說道。

“也比我瘋狂。”南夢淺說道。

“但身處那個境地,你也一樣會那樣做,對嗎?”季雲說道。

“嗯!”

兩個瘋子,最終還是心無旁騖的親吻對方。

殘陽如血,將一片濃密的烏雲在山邊染成了傷口一般的暗紅。

時間,在流逝。

鐘擺滴答搖擺。

情到深處,想要索取的會更多。

果然康復身軀的最佳良藥就是美人在懷。

可季雲知道,自己無法摘取這朵純白的茉莉花。

只嗅著她的芬芳,留在記憶裡。

……

……

窗外,一縷縷清爽的夏風拂來,夾雜著的氣味竟是熟悉的山後野花香。

當這陣清風在屋子裡盤繞過後,季雲在這悠悠書香中緩緩的醒來。

是一間充滿了晨光的教室。

女生們坐在一起竊竊私語。

角落處,一個蘑菇頭的女孩在角落啃著一本生澀難懂的書。

男孩們在教室外的場地上追逐著足球。

榕樹下,一個靈靜柔美的女孩端坐在那,似乎等待著什麼。

“喂,能不能不要靠到我桌子上來!”身後,一個不滿的聲音傳來,一頭黑色捲毛,一張還算俊俏卻曬黑的桀驁少年臉龐。

季雲轉過頭,看著年少時期的杜歡盛。

突然,一顆足球從窗子外面飛了進來!

幾乎是一種條件反射了。

季雲瞬間彈起身,起來一腳將足球給踢回到了呂靜的臉上!!

“嘭!!!”

呂靜整個人往後仰,倒在了地上,眼淚和鼻血一同湧了出來。

“季……季雲哥哥……”角落處,蘑菇頭的樓雨望著身披晨光的季雲,已經犯花痴了,差點忘記自己最好的朋友還倒在地上。

季雲自己也是一臉懵。

他先觀察了一番周圍,隨後看著地上躺著,滿臉憤怒和窘狀的呂靜!

教室!!

同學!!

十六歲!!

日環食!!!!

老子回來了!!!

成功了!!!!

自己成功完成了兩次日食穿越,回到了十三年前!!!

賭對了!!

徹底賭對了!!

自己真他媽的是天才!!!

什麼abcd,老子就是賤男人,全都要,一個都不能少,30歲前不能讓她們備孕,算老子無能!

“哈哈哈哈,老子回來了,老子回來了!!!”季雲仰天長笑。

整個教室,都像是在看病人一樣看著剛才還帥氣解圍的季雲!!

“他……他中暑了,中暑是這樣的。”吳凱急忙跑來,為季雲解釋道。

“他有病,神經病!!”呂靜破口大罵道。

“季雲是不小心的,我們扶你去醫務室吧。”樓雨也急忙辯解道。

“樓雨,這個時候的你真可愛,呵呵呵呵。”

“吳凱,你以前也帥過啊。”

“杜歡盛,高中多學點知識,不然以後面對狡詐惡毒的壞人,你會後悔的。”

“秋暮,秋暮,我蛋白質輕微過敏,不要老給我做蛋早餐!!”

季雲宛如是一個獲獎者,一一上去握手,一一寄予一段肺腑之言。

吳凱在一旁,感覺下一秒中暑的季雲就要把自己的衣服都拔掉,然後在學校裡進行果奔了!!

太瘋批了!

“中暑都這樣的。”

“感覺裡重生的人都沒他離譜。”

“會不會得了什麼絕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