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的同時,悽慘的唱戲聲從四面八方縹緲而來。

“又只見:大鬼卒、小鬼判、牛頭馬面,押定了去世的亡魂項帶鐵鏈,悲慘慘,陰風繞,遍體冷,我心膽皆寒......”

唱腔過後,所有的紙人立即活了過來,一雙雙猩紅的眼睛緊盯著正在對飲的黃、常兩位家主,“呵呵呵呵”的冷笑聲迴盪在整個扎紙鋪內。

如此情景,看的黃佐都是一愣:“這麼重的怨氣?”

白衣常懷遠輕輕點頭:“這裡發生慘案的時候,你我還未有幸跟隨先生。”

“如今細算,已經過去了一百一十年之久。”

“他們心中的怨氣積壓難銷,倒也可以理解。”

就在這簡短的對話間,紙人已經動了起來。

扎紙鋪裡的電燈忽明忽暗:每一次熄滅再點亮,他們便距離酒桌更近一步。

幾個呼吸過後,已經將酒桌團團包圍。

塗著腮紅的臉上,盡是詭異的笑容。

見此情景,雄霸趕忙帶著邪堂仙們轉身戒備,緊緊盯著外圈的紙人不敢有絲毫放鬆。

說句實話,要不是有黃佐、常懷遠坐鎮,除了雄霸外那些邪堂仙早就跑了。

它們深知自己的斤兩:所有邪堂仙加在一起,怕是都打不過這裡的一隻紙人。

更何況還有這麼多......

眼見著紙人越逼越近,雄霸和邪堂仙們節節敗退。

無奈之下黃佐只能端起酒杯,將裡面的酒水潑灑而出。

酒水以酒桌為中心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圈,如同一個透明的玻璃罩那般,將所有紙人隔絕在外。

不過即便如此,紙人還是用力的朝著“裡面”的眾人擠來。

擠在酒水形成的“玻璃罩”上,擠的面部扭曲變形。

蹭動的時候,甚至發出滋滋滋的聲音。

見此情景黃佐再次一愣:“這麼兇?”

“難怪需要官府修建煉獄(監獄)鎮壓,難怪連續獻祭了八條五鬼童子命。”

“看來不是官府不想一勞永逸,實在是這裡太邪門了。”

感慨過後黃佐便不再看向紙人,而是端起酒杯對常懷遠開口。

“行了不管它們,懷遠賢弟你我繼續飲酒。”

“好!”常懷遠笑著舉杯回應,隨後一飲而盡。

那豪爽的樣子加上儒雅的氣度,像極了意氣風發的少年書生。

不清楚他底細的人,實在很難將這位翩翩公子與殺伐之主聯絡在一起。

幾杯酒過後,那悽慘的唱腔再起。

“老丈不必膽怕驚,我有言來你是聽。休把我當作了妖魔論,我本屈死一冤魂。”

“我忙將樹枝擺搖動,抓一把沙土揚灰塵......”

隨著唱腔響起,棺材上的那對人偶居然齊齊飄了下來,並一點點的朝著兩大家主走來。

行進之間鐵鏈拖在地面上,發出和重犯腳鐐一般嘩啦啦的聲音。

而且兩尊人偶居然完全無視黃佐潑灑出來的“酒圈”,擠開了邪堂仙,就這麼陰風慘慘的站到了兩大出馬仙家主面前。

黃佐無奈,嘆息一聲站起身來。

“北國黃家知道你們心中冤屈,本也不願參與此事。”

“怎奈今日事出緊急,不得不親自過來拖延一日,還請給個薄面。”

說完後端起酒杯,將裡面的美酒盡數倒在了地上。

要是其他冤魂聽到黃家家主這麼說、這麼做的話,要麼退走隱忍一日,要麼跪拜訴說冤情,懇請對方幫忙,這都是正常操作。

但兩尊人偶就如同沒聽見那般,依舊不為所動。

甚至掀起的陰風更大,吹的邪堂仙站立不穩,吹的常懷遠白衣獵獵。

眼見如此,黃佐有些生氣。

乾脆坐了下來,對著兩尊人偶似笑非笑:“呵呵,敬酒不吃吃罰酒?”

黃佐身為黃家當代家主,這一發怒自然威嚴無比。

剛還拼命向前擁擠的紙人瞬間感到恐懼,嚇的開始後退。

同時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可即便如此兩尊人偶依舊不為所動,就這麼靜靜的站著、靜靜的“看著”。

見此情景不僅黃佐怒了,就連常懷遠鬢角的白髮,已經有一縷隱見血紅。

“月照屍山,血海翻龍”的殺伐之主,豈會真是個好脾氣的書生?

就在這關鍵時刻,又有一尊大人物降臨:樸實但卻乾淨的衣裳,從容的氣度。

正是趙有量認識的第一位高人,五大仙家中灰家的家主,雷中怒仙灰無命。

眼見灰無命到來,黃佐、常懷遠立即笑著起身相迎。

黃佐稱呼老弟,常懷遠則叫六哥。

幾個邪堂仙更是在雄霸的帶領下跪拜磕頭:“山野小獸拜見灰家老祖。”

“老祖仙福永享!”

灰無命卑微出身,最理解底層“人”的不容易,因此笑著一揮衣袖,將雄霸他們盡數託了起來。

“不用客氣,該幹啥幹啥就行。”

此時常懷遠已經扶住灰無命的胳膊,引著他坐在黃佐身邊。

“六哥,您既然來了就一起喝點。”

“算起來我們兄弟也有十年未曾相見了。”

灰無命輕拍常懷遠扶著自己的手,笑呵呵的回應。

“是啊,十年了。”

“今天咱們老哥仨就藉此機會不醉不歸!”

“不過在這之前,六哥我還要先和這二位說句話。”

常懷遠聞言面露思索:“六哥,你是說他們?”

他們指的是兩尊人偶。

“嗯。”灰老六一邊點頭一邊走到了兩尊人偶中間,嘆息一聲輕輕說了十四個字。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帝君求。”

兩尊人偶聽完之後,淒涼的唱腔從女性人偶體內縹緲而出。

“聽說是包大人檢視陰山,不由得喜在心間,哭啼啼走上前開恩一線。”

“哭啼啼哀告,我心中卻有奇冤......”

詭異淒涼的唱詞中,兩尊人偶重新飄回到了棺材上。

至此陰風停止、扎紙鋪裡的燈光也不再閃爍。

連紙人也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黃佐見狀滿臉的疑問:“灰老弟,這是咋回事?你跟那倆東西說啥了?”

灰無命並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兩尊人偶腳下的棺材若有所思。

隨後才回到自己位置坐下,笑呵呵的說道:“來,今天咱們老哥仨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