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路凱的目光裡閃過一絲賞識,然後很快掩藏,語氣仍然客套疏離,“還有,賀隊長推薦你來我們刑偵隊兼職法醫,這件事本來是好事,但你知道我們公安系統除非特事特辦,否則不允許聘用兼職法醫。”

夜安錦心領神會。

周路凱是不希望謝辰飛知道實情,一方面是對她的保護,另一方面也是工作需要。

“沒關係。我的主要興趣是鑑寶,來錢也快,幹法醫又髒又累不說,還掙不著錢,要不看在賀隊長盛情邀請的份兒上,我都沒想來。”

夜安錦故意把自己說成見錢眼開、愛慕虛榮的女人。

既然謝辰飛要演,她就將計就計,讓他放鬆警惕。

只是她不明白,周路凱不是和謝辰飛五年前就認識嗎?

為什麼在她和謝辰飛之間,他選擇相信她,而防範謝辰飛?

難道……

之前見到李思思和劉婧時,曾在她腦海裡閃過的念頭捲土重來。

夜安錦看向神色殷切的謝辰飛,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警方一直沒有找到那個張玉斌。

夜安錦也曾拿謝辰飛的照片給李思思和鄭吉英看過,但她們都說那不是張玉斌。

可是,周欣瑩案發後,刑偵隊排查了所有的嫌疑物件,唯獨那個張玉斌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也因此,這個張玉斌有重大作案嫌疑。

夜安錦不知是自己對謝辰飛懷恨在心,存在主觀臆斷,還是第六感超常發揮,她總覺得不管是周欣瑩,還是李思思的非常死亡,都可能是謝辰飛乾的。

謝辰飛的陰毒,她曾經領教過。

五年來,她翻看了許多關於犯罪心理學方面的書,也曾跟著導師剖析許多重、特大案件中,案犯的犯罪行為和其性格及心理因素之間的關係。

事實證明,犯罪,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一個邪惡的靈魂一旦開啟犯罪之門,將永無回頭之路。

那些記錄在案的連環殺手,十個有九個都在充分享受著殺戮帶來的畸形歡悅感。

導師曾跟她說過,那些嗜殺如狂的罪犯是沒有辦法用精神病學來直接判斷的。

他們往往潛伏在人群裡,看起來再正常不過。

沒有人知道他們像毒蛇一樣蠢蠢欲動,像病毒一樣伺機待發。

他們多數屬於綜合性心理變態人格,犯罪心理機制複雜,根本不能用正常的思維去分析他們。

有時候,他們的犯罪動機簡單而可怕至極,那就是“上癮”。

1972~1973年在米國扭約肆無忌憚殺害十多名男孩的連環殺手米格爾·里維拉。

一年裡,他陰魂不散,徘徊在大街小巷,將一個個孩子騙到他陰暗、骯髒的地下室殘忍殺害,其手下的受害者多半體無完膚。

其犯罪手法殘暴無度,以閹割作為標記行為。

第一個受害人布里克斯年僅八歲,屍體上共計40多處刀傷,生前被強姦、生殖器被米格爾割去。

這位當時被稱為“扭約閹割手”的兇手歸案後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卻仍然狂妄至極,揚言“不見血,毋寧死!”

臭名昭著的戀物癖連環殺手傑瑞·布魯多斯也曾這樣解釋他的作案動機:殺了她們能使我歡快地跳舞。

類似的案件不勝列舉。

夜安錦曾經看過一份殺人犯罪心理綜合調查分析報告。

其中有詳細論述:具備“謀殺式失調”的極度危險人格的罪犯,會隨時隨地萌生故意謀殺或者試圖謀殺陌生人的衝動,他們在犯罪前感到的不是恐懼而是緊張或興奮,在犯罪過程中和犯罪之後感到愉悅、滿足和放鬆。

他們的殺人動機很隨機,劫財、復仇之外,有的甚至只為洩憤或者實現幻想或幻覺。

這些罪犯大都有人格障礙,包括反社會人格障礙、表演型人格障礙、邊緣人格障礙和自戀型人格障礙。

他們知法犯法,很清楚自己的行為是犯罪,且具備一定的反偵察能力,會想方設法逃避追捕並持續作案。

白銀連環殺人案中的高承勇,專挑年輕女性和幼女下手,作案手段殘忍、極具隱蔽性。

其殺人毀屍、侮辱屍體,以尋求控制感和變態性需求,滿足畸形殺戮慾望,在1988年至2002年長達十四年的罪惡生涯中作案十一起。

當時的刑偵手段還很落後,當警方費盡艱辛將高承勇抓捕歸案時,熟悉他的人大感意外,都不敢相信孤僻內向、老實木訥的高承勇竟然是變態連環殺人犯。

其中高承勇的大爺連說想不到,還說那麼聽話懂事的孩子,怎麼可能殺那麼些人?

人心難測。

細思極恐。

夜安錦看著道貌岸然的謝辰飛,懷疑在他鎮定從容的表象下藏著的醜陋靈魂,不止一次殺人越貨,幹多了喪盡天良的事。

可惜,沒有證據。

夜安錦推測,周路凱也懷疑謝辰飛,也是苦於沒有證據。

為避免打草驚蛇,他只能不動聲色。

謝辰飛和張玉斌之間到底有沒有關係?

夜安錦心思數轉……

“夜教授,你通情達理不怪我就好,不是我耍權故意給你使絆子,實在是有規定。”

周路凱疲憊地捏了捏眉心,頓了頓,又說,“謝總現在家大業大,之前幫你代管夜氏家業,沒有功勞還有苦勞。現在知道你平安歸來,他積極配合警方工作物歸原主,又來託我跟你求個情,希望我作證,他之前確實興師動眾找過你。是,我記得這件事,他當年報警說你失蹤了,我們出動了不少警力。誰知道你招呼不打乘坐私人飛機出國了?”

夜安錦內心震盪。

她猛然想起,五年前,她遭受重擊昏迷不醒,恩人和常青緊急把她送到醫院,醫院下達病危通知,說她腦部受損即使救過來也只能是植物人,而且隨時可能死掉。

恩人讓常青以最快的速度給她辦理了出國手續,帶她到國外醫治。

當時,辦理出國手續用的是她隨身攜帶的身份證。

她當年也不是乘坐私人飛機,而是正常航班。

也就是說,她的出國手續和乘機記錄,警方不可能查不到。

可是,現在周路凱主動提起這件事,並明確聲稱她是坐私人飛機出的國,給她“失蹤”製造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難道……周路凱當年就懷疑謝辰飛為了侵佔夜氏家業追殺她,有心幫她逃過一難?

不然,時隔五年,周路凱不會記得這麼清楚,而且屢屢提醒她、暗示她。

除此之外,剛才周路凱還巧妙地提醒她,謝辰飛今非昔比,不好對付。

“是啊,我那時年輕氣盛,一氣之下找到我爸一個資深藏友,他有的是錢,也有私人飛機,拗不過我苦苦相求,就帶我一起出國了。”

夜安錦順著周路凱的意思“圓謊”,“周局長,難得我報案說的話你都記得。”

周路凱點點頭,“謝總來求我辦事,我總要了解來龍去脈。”

謝辰飛打消了心頭的疑慮,連聲向周路凱道謝。

夜安錦看他偽善的模樣,跟吃了只蒼蠅似的噁心。

“謝我沒用,最後願不願意原諒你,得看夜教授自己。好吧,該給你做的證我已經做了,這些日子我心情不好,沒有精力招呼你們了。再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兄妹的事,我這個外人就不摻和了。”

周路凱走到辦公桌後,仰靠在座椅上,閉眼趕人。

夜安錦趕緊告別。

謝辰飛也打了聲招呼,急步跟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