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皇宮正殿前大擺宴席。

歌舞延綿,燈火達旦,已然持續了十天之久。

京城中的豪門貴族,皆有入宴的席位。

這次的盛大宴席規模全然不下於皇帝登基時昭告天下的國宴。

宴席間吃喝皆是上品中的上品,珍饈美味皆由皇家林園眷養的靈獸、靈植、靈魚、靈禽加工製作,再輔以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作為點綴,每一道菜餚每一壺酒水都妙用無窮,幾乎能夠等同於上品靈丹。

天選秘境需要持續二十一天,宴席便還有十一天之久。

對於那些無法前往天選秘境,沒有辦法奪取大造化的次級天驕,參與宴席也是殊為難得的一次機緣。

宴席落桌共有三千餘數,正殿之上卻還有三十幾桌,裡面坐著的任何一位都不簡單,說句跺跺腳,便可讓天下震動也不為過。

而在這些人中,又有細微的劃分。

乾宣帝坐在上首,手裡持有一面巴掌大小的圓鏡,

此鏡便是大乾有數的重器之一,名曰觀天鏡,一套十三件。

除卻皇帝手裡的一面,還有另外十二桌分別持有子鏡。

王小花好酒,酒量對於尋常人還算可以,但在上三品高人中則有些不夠看。

偏生她是個敢喝敢醉的性子,此刻拿著子鏡哈氣。

“破鏡子啥都看不見,還觀天鏡呢?嘔~~~~~”

李至坐在旁邊,微不可查地翻起白眼,探手如電把鏡子搶入手中。

王小花張嘴朝著他哈出一個大大的酒嗝泡泡。

李至臉黑,滿臉嫌棄地捂住口鼻,“我們是來給宗門弟子保駕護航的,你喝成這副德行,成何體統?”

“不礙事,反正還有……”

王小花豎起十根手指,來回看看,卻又覺得數不夠。

咂吧嘴唇,她抄起整烤的靈羊腿,甩頭扯下大口噴香爆油的皮肉,邊嚼邊說:

“還有好些天古神遺藏才會開啟,到時候肯定醒著。”

李至輕微搖頭,沒有多說什麼,轉而看向帝座上的那位陌生的故人。

大乾開國年月尚短,僅僅百餘載。

乾太祖固然功勳赫赫,卻也落得滿身傷痕,在位不過二十年便駕鶴仙去。

隨後,便是當今皇帝趙暮的父親乾文帝繼位,其得國很正,畢竟是太祖的髮妻皇后誕下的大兒子。

嫡系加長子,早早確立太子之位,滿朝文武皆沒有第二個聲音。

乾文帝倒也不負所望,在位八十餘年,治國的能耐那是沒話說。

對內,他慧眼任用賢能,能聽逆耳忠言,更能體恤民情,將大乾上下打理的風調雨順。

對外,他開疆擴土,十大神將絕無虛名之輩,北邊的妖族,南邊的巫蠻,西邊的佛徒,東邊的海族,固然有能人出世,卻也只能臣服大乾,獻上朝貢。

然而,這位皇帝唯一的缺點就是他沒有資質,乃是天生的絕脈。

天下六脈的修行法門皆不適合他,靠著大量資源堆積,卻只能止步於七品巔峰,故而命實在太短。

太祖命不夠長,文帝命也不夠長,太子更是被當今皇帝親手虐殺。

好不容易坐上的皇帝的位置,趙暮自身修為又很不錯,不過壯年已入上三品煉神之境。

要說他還有什麼謀算,還缺什麼,那就太過明顯了。

李至用屁股想都知道——乾宣帝渴求長生之法,而且不是天人教那樣的邪法,也不是書院夫子那樣力證大道,返虛超脫,然後只能去那天外的。

趙暮胃口極大,貪戀紅塵,權勢、金錢、地位、女人、長生……他全都想要。

此刻,乾宣帝坐於帝座,一手托腮,一手持鏡把玩。

背面鎏金雕刻,天地永珍盡在其中,象徵著大乾的萬萬裡河山,這面鏡子便是觀天鏡的主鏡,本該被觀星樓的監正雪玲瓏持有。

因為,大乾太祖開國曾經立下規矩,觀天鏡可剎那間觀照大乾境內任意一地,乃是國之重器。

後世之君若不能才德兼修,文武雙全則不配持有,必須交由觀星樓當代監正執掌。

上一代的皇帝,是他趙暮的父親,乾文帝,各方面都很好,唯獨修為不給力,故而沒有執掌此鏡。

大口喝酒,酒意上頭,大口吃肉,痛快下肚,乾宣帝已然微醺。

觀天鏡背面紋刻天地永珍,一念間可遍觀大乾國境。

此鏡握在股掌間,就如隻手持天地,豈能不心中快哉?

身側不遠的席位上,雪玲瓏嘴角噙著笑意,朝著乾宣帝遙遙舉杯。

眼角餘光籠罩,乾宣帝有所察覺,轉頭舉杯示意。

兩人眼眸對視,資訊已然傳遞到位——陰陽龍虎大丹最關鍵的兩味藥已經準備好了,只等回收藥材。

隨後,他倆隔空共飲,喝盡杯中酒。

嗡!!!

十三枚觀天鏡,無論主鏡或者子鏡,都在輕微震動。

懸浮在白玉京上空的觀天鏡虛影輕微晃動,其中呈現了一幕景象。

刺目的紫色大日一閃而逝,旋即又被白霧遮擋。

同樣的光景在十三枚觀天鏡的鏡面中呈現出來。

趙暮眸光銳利,盯著手中圓鏡,“提前了!”

“古神遺藏即將開啟。”雪玲瓏眸光閃動。

崔馗始終沉默不言,舉杯自斟自飲,不曾動過坐上的菜餚。

此刻,他舉杯的手忽然頓住,貼在嘴邊的酒杯重新放回桌面,轉而拿起筷子夾起水煮靈鹿肉片品嚐。

劍宗的席位上,李至指尖凝聚一點劍氣。

咻!!!

劍氣輕刺王小花的後脖頸。

“啊……”

王小花轉過腦袋,滿臉幽怨,卻因為眼角餘光掃到鏡面。

吸氣,呼氣,轉換異常迅猛。

呲~~~~~~~~~

大量酒氣揮發出來,被她裝入隨身攜帶的酒葫蘆裡。

下一刻,王小花全無絲毫醉意,眸光攝人心魄,“這麼快?”

李至輕微點頭,正要說話。

王小花嘴巴更快,接著說道:“這就過了十一天?”

李至直接被她幹到沉默,轉開腦袋,幽幽嘆了一口氣。

白玉京南門。

星月為被,燈火鋪路。

寬闊的大道兩旁,賣糖畫的小販、猜字謎的攤子、烤羊肉串的大叔……各類商販走卒都在賣力吆喝。

難得白玉京大宴二十一天,夜晚的宵禁時間延到後半夜。

主幹道上,絡繹不絕的行人走走停停,享受著夜晚難得一見的煙火氣。

守城計程車兵僅有二人站崗,其餘兵卒抽來方桌和長椅,圍城一團。

骰子的響動清晰可聞,時不時聽見有人叫大喊小。

這種時間段,城外往往不會有人再要入城,也無怪兵卒們守備有所鬆懈。

呼~~~呼~~~呼~~~~

身穿黑白道袍的清俊道人徐徐走來。

他邁步動作緩慢,偏偏行動速度極快,一步落下就走出數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