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伊然比起來,院子裡更加矛盾更加掙扎的,其實是二團長戰金。

別看他五大三粗不修邊幅,但是能和手底下的傭兵打成一團就足以看出,他對於兄弟之間的情誼又多麼看重。

而此刻,他需要面對的,一邊是背叛了自己背棄了理想的真兄弟,一邊是帶回兄弟遺物的恩人。

無論是哪一邊,他都不願意出手。

無論是哪一邊,他都不願意受到傷害。

可他最終還是要做出選擇。

看著戰鐵從長劍構成的陣法中掙脫出來,戰金免不了又開始為伊然擔憂起來。

戰金的心裡也已經很清楚,戰鐵傭兵團與伊然之間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就在他還在猶豫的時候,戰鐵怒吼道:

“你們竟然會聽信這麼一個小人之言,算是我戰鐵看錯了你們。”

“你們加入傭兵團多久了,得到了多少曾經不敢想的東西?”

“地階的武技,靈者的魔法心得,甚至平日的用的藥劑藥丸,哪一樣是曾經的你們能夠想的!”

聽著戰鐵的怒吼,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管戰鐵有沒有拿他們當兄弟,但是他說的卻是事實。

戰鐵傭兵團給了他們很多曾經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即便是張羅那樣存在,也因為戰鐵傭兵團得到了真實存在的利益。

看著在沉默的眾人,戰鐵身上的氣勢再度變得高昂,幾乎嘶吼般地說道:

“你們再想想,若是戰鐵傭兵團沒了,你們又該何去何從!”

“就你們這樣的實力,沒有背景後臺,沒有修行資源,甚至都沒有名師指導。”

“你們要是沒了戰鐵傭兵團,其實也不過就是那些底層的平民修士而已!”

“你們今日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老子戰鐵給你們帶來的,可你們卻是如何報答老子的!”

聽著戰鐵的怒吼,原本不打算出手的傭兵們也從猶豫變得躍躍欲試。

就連戰金手底下的那些兄弟也因為內心的虧欠,在出手和圍觀兩者之間不斷地掙扎。

戰鐵極為自信地將視線從這些人身上掃過,喊了口氣悠悠說道:

“你們可要想好了,若是選擇了圍觀,那麼今日之後,你們就不是我戰鐵傭兵團的人了。”

“那曾經的種種全都成為過往,而你們必將成為戰鐵傭兵團的恥辱,再不是我們的兄弟!”

當戰鐵這話說出來的時候,所有傭兵們全都握緊了自己的兵器,魔法師們也全都拿出了自己的魔杖。

二團長戰金已經是靈階強者,他能夠選擇站隊,而他們卻沒有這樣的資格,他們也不可能為了這點恩情而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原本就極為自信的戰鐵,卻是變得自傲甚至自負起來,用睥睨一切的眼神看著伊然,極為不屑地說道:

“少年人你很強不錯,但是在我們這麼多兄弟面前,你沒有半點機會的。”

“老子也不說什麼就此收手,還能饒你一命這種鬼話,但至少會給你留個全屍。”

“但若是冥頑不靈的話,那老子只能說,你會死無全屍!”

說完,戰鐵身上的氣勢攀至巔峰,高舉著左手吶喊道:

“對吧!我的兄弟們,你們也是如此想的吧!”

所有傭兵全都揮舞著魔杖,開始跟著戰鐵吶喊起來:

“支援大團長,砍死這傢伙!”

“支援大團長,砍死這傢伙!”

“……”

伊然的表情終於變得凝重起來,事情明顯已經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本以為戰鐵屠殺平民修士這種意圖,足以讓很多傭兵之間產生間隙。

本以為總有人心中還有還有著正義,有著自己的理想和理念。

可是到頭來,伊然發現自己還是錯了。

弱者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力,即便他們還心存正義,即便他們也知道誰對誰錯。

可是當然在做出選擇的時候,他們仍是隻會選擇有益於自身的道路。

雖說伊然心中仍是沒有任何畏懼,依舊有十足的把握在將所有人斬殺之後再活著走出這個院子。

但是伊然只覺得自己的心很痛非常痛,這種痛苦彷彿要將他撕裂。

將桃花劍杵地支撐著身體,左手摳住自己的胸口,伊然痛苦地嘶吼著:

“啊啊啊啊嗚!”

沒有人能夠感受到他的悲痛。

正如沒人能夠理解,他為何要在毫無利益的情況下冒死來到戰鐵傭兵團。

為何要替那些只有資格忍辱偷生的平民修士出頭。

為了一群沒有成為強者可能的“廢物”,去斬殺一群天賦高修為強的,真的值得嗎?

看著伊然突如其來的變化,戰鐵眼神中露出了猙獰的笑意:

“怎麼得,身體出問題了?”

戰鐵的聲音極具嘲諷,而伊然卻是沒有半點回應。

見狀,戰鐵的笑容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兄弟們,出手!”

隨著戰鐵一聲呼喚,一道道風龍捲,一道道火龍捲,一道道土龍破盡數朝著伊然奔襲而去。

而站得稍近的武修,各色的劍罡、刀罡、槍罡也盡數朝著伊然招呼而來。

甚至其中還有不少代表著地階武技血月刀的血色刀罡!

伊然卻像是毫無察覺般地劇烈喘息著,身體不斷地震動,但卻沒有任何防禦的架勢。

“轟隆隆,轟隆隆……”

在數十道攻擊的攻勢之下,地面不斷地震動,就連地面都開始陷落。

雖然每一道攻擊都不如之前他與戰銀的出手,但卻架不住人數夠多,更架不住伊然根本就沒有防禦的動作。

戰鐵臉上洋溢著瘋狂的笑容,扯著嗓子說道:

“兄弟們好樣的,繼續,繼續啊!”

“讓你們的武技和魔法展現出更加恐怖的威勢啊!”

看著高高騰起宛若山嶽的煙塵,戰鐵徹底癲狂了。

戰金也是滿眼赤紅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痛苦地嘶吼道:

“兄弟們,不要啊!”

只是此時此刻,誰還會理會他這個區區的二團長。

他的聲音瞬息間就被魔法武技的轟鳴聲淹沒,更是招來戰鐵幾乎鄙夷的目光。

“戰金賢弟,難道你也不明白嗎?”

在一口一聲的賢弟中,戰鐵的聲音盡是戲謔。

但戰金卻好像完全沒有領會戰鐵的意思,帶著近乎嗚咽的聲音回應道:

“大哥,你錯了啊!你能不能不要一錯再錯了!”

“二弟不忍心冉義傷你,但同樣不願看到你迷途卻不知返!”

戰鐵有些不耐煩地看著戰金,語重心長地說道:

“老子也知道你重義,這次的事情也不怪你,確實是做哥哥的瞞著你去做了那件事。”

“可二弟你要知道的是,這同樣不是為兄的本意,而是南山城有人想要促成此事。”

“我們戰鐵傭兵團不過是順水推舟促成此事,成為他們手中的刀而已。”

“唯有這樣,我們傭兵團才能融入南山城的上層勢力,建立真正的家族擺脫平民這個稱呼!”

“你知道這個機會,哥哥等了多久了嗎?”

“你知道,為了這個機會,哥哥放棄了多少嗎?”

“你可知道,哥哥的實力,有多少大勢力願意奉為座上賓嗎?”

“但哥哥沒有,而是選擇與你們共進退,一起建立新的家族!”

戰金沉默了,在聽到戰鐵的心聲之後,他再沒有任何理由去責怪自己的大哥。

他們戰鐵傭兵團也不過是滔滔江流上的一葉扁舟,他們能做的不過是在滾滾浪濤中順勢而走,又豈能憑藉一己之力翻起多大浪花?

看到戰金被自己說服,戰鐵將目光又轉向院落中的坑洞,想要親眼看到冉義死無全屍的樣子。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煙塵落地,等待著看到那個年輕人慘死的樣子時,地面又開始震動起來。

“轟隆隆……”

“轟隆隆……”

本來早該散盡的煙塵遲遲沒有散去,如今又出現的震動,讓所有人又開始緊張起來。

突然間,煙塵開始晃動起來,一顆碩大的頭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潔白的鱗片佈滿全身,硃紅色的眼眶內是兩顆琥珀色的豎瞳,一枚棗紅色的印記刻在雙目之上。

“魔獸!”

“巨蟒!”

倉惶的呼喊聲再度響徹整個院落,任誰也想不通,好端端的為何會出現一條體型如此恐怖的巨蟒。

在魔獸之中,大多數時候體型就代表了它的修為。

這條從深坑之中探出的身體就有數十丈的巨蟒,輕易扛下數十位五階六階修士全力出手的巨蟒,它的修為不用說都能夠猜到。

“御獸!”

戰鐵此刻也是倒吸一口冷氣,然後驚疑出聲。

直到此刻他才終於發現,自己的錯誤決定卻是招惹到怎樣一個可怕的少年人!

年紀輕輕就有與自己一戰的能力,還能夠佈置覆蓋整個傭兵團的龐大陣法,甚至還能夠御使一條接近靈階中期的異獸巨蟒!

小白的兩顆豎瞳緊緊盯著戰鐵,完全不把其他所有人放在眼裡。

那數十道攻擊也許能讓伊然受到重傷,但是除了那幾道血色刀罡,卻是連在小白身上留下白印都做不到。

就算是戰鐵,戰力強大的他或許可以斬殺普通靈階初期的魔獸,就連靈階中期也絲毫不怵。

可小白卻是吞噬了王階的魔核,獨自度過了天劫的靈獸!

它不是蟒,而是可以翱翔於天際的蛟!

剛剛還從容不迫的戰鐵,再度變得緊張起來。

只是當他看到站在白蟒頭頂的那道年輕身影,依舊處於奇怪的狀態時,戰鐵立馬發號施令道:

“不要停手,繼續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