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鬱見目的達到,不再多言。

吩咐廚房準備了一打烙餅,一葫蘆清水,還有少許碎銀子。

又到馬廄挑了匹馬,送給福成。

“大恩不言謝,等我爹在粵海關站穩腳跟,富貴分你一半。”

“一路順風。”

福成打馬離開了,一路向北。

李鬱知道,這一次的風險投資,應該是能十倍收回的。

因為,他們託的人叫和珅!

和大人的為人,有口皆碑,值得信賴。

雖貪,但講信譽。

若不是地位相差太大,李鬱都想去結交一二。

接下來,有件大事不能拖了。

倉街的五叔!

“範京,你今晚和林淮生悄悄去一趟,找五叔買火藥。”

“記著點他的住處。”

“再約他明天到城外見面,就說有筆大生意,可以多給點定金,地點由他定。”

“好的,軍師放心。”

“只要他出了老鼠洞,就別想逃過我的掌心。”

……

李鬱吩咐完這事,又讓人去元和縣衙,通知快班班頭黃四來見自己。

2個時辰後,黃四來了。

他一身嶄新的皂吏服,腰挎佩刀,還穿了雙新靴子。

“拜見李爺。”

黃四單膝跪地,十分恭敬。

“不必如此,坐,上茶。”

等送茶的婦人走了,李鬱才開口說道:

“我有一樁事,需要你從中協助。”

“李爺請說,小的一定給你辦的漂漂亮亮。”

“明天,你帶幾個靠得住的兄弟,騎馬隨時待命。幫我抓一個人。”

“什麼人?”

“一個黑市販子。”

黃四鬆了一口氣,立即抱拳表態,絕無問題。

正事談完了,就聊聊閒事。

府城的奇聞異事,縣衙內的棘手公務,還有一些捕盜事務。

“李爺,有件事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無妨,講。”

“刑部發了一份海捕公文,要蘇州府緝捕太湖水賊,怪異的是又沒說要抓哪路水賊。”

李鬱差點把茶葉笑噴了。

說的不就是自己嘛,不過這個黃四倒是個妙人。

……

“太湖浩如煙海,大大小小几十路水賊,刑部這公文發的真是蹊蹺。”李鬱幽幽的說道。

“您說的是,刑部那些大老爺就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正說著,清月村族長韋俊來了。

李鬱一愣,心想這位可是第一次登門,稀客啊。

“李爺,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你是自己人,安心坐著喝茶。”

韋俊進來了,依舊是赤腳。

後面還跟著一個女子,倒是穿了草鞋,年齡看著不到20歲。

“韋族長可是稀客,今天的晚飯就在我這吧。”

韋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李先生伱認識官面的人嗎?”

“遇到了什麼難事?”

“今年魚課稅漲的太離譜,要1兩銀子。想請李先生幫著問問,能不能降點?”

乾隆年間,漁稅共計14萬兩有餘。

在整個賦稅體系中,不值一提,佔比很小。

黃四倒是笑著開口了:

“這等小事,李爺肯定不知。魚課稅1兩,是有點離譜,比前些年高了四成。”

“除了魚課稅,還有人丁稅、漁船稅、漁鹽稅、魚苗稅、蘆課,每樣都漲了一兩成,我們疍民是賤,但也不能這樣欺負我們。”

韋俊很是激動,他這個族長,同時也是本村的里長。

讓他和鄉親們逼稅,絕對不忍心。

……

黃四沒有吭聲,只是偷偷瞧著李鬱的臉色。

他不清楚,這個赤腳漢子,在李鬱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重?

而韋俊,也注意到了屋內居然有個穿官衣的衙役,有些不自在。

黃四開口了:

“我是李爺的朋友,在元和縣衙門裡當差,今年的漁稅,是上面衙門攤派下來的,太湖廳那邊也是一樣的。”

韋俊的臉色黯然,有些絕望。

若只是針對他清月村,還有減免的希望,或者說,自己還能理直氣壯的喊冤。

而若是普遍的徵重稅,他一個小小甲長。

李鬱沒吭聲,是因為他在琢磨事。

如何,在這件事中利益最大化。

清月村的地盤,人口,漁船,他全想吞下。

但不能傷了人心,那樣會埋下禍患。

畢竟,自己的手下有許多清月村的疍民。

人心這種東西,看似虛無縹緲,有時卻又重似千鈞。

能籠絡,就儘量的籠絡住。

危急時刻,人心能爆發出意想不到的力量。

打個比喻:

人心就是水庫中的水,平日被大壩圈住,十分平靜。可若是大壩缺口了,水流一路摧枯拉朽,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而黃四這傢伙,七竅玲瓏,是個人物。

他的這句話,相當於給自己打了個助攻,妙!

……

“韋族長放心,我試試找門路。對了,這裡是5兩銀子,你先拿著應付。”李鬱的這番說辭無可挑剔。

而跟著韋俊一起進來的女子,突然開口了:

“李先生,你這還缺人嗎?”

“我會洗衣做飯,什麼都會。”

李鬱一愣,望向韋俊。

“她,她是我妹,叫韋秀,今年17,還沒許婆家。”

屋內的氣氛,有些尷尬。

韋俊這是要使美人計啊,怕李鬱不賣力幫忙,把自己妹妹祭出來了。

看模樣,很健康。

沒纏過腳,高挑,流暢,充滿生命力。

不過,在這個時代,屬於被輕視的女子。

不纏腳,扣大分。

疍民出身,扣負分。

女子心裡也清楚,低著頭默然。

她看到了自己草鞋遮不住的大腳板,一陣慚愧。

“韋族長放心,我自會想辦法,給你們減輕賦稅負擔。”

“至於韋秀,你若是願意就留下,在廚房幫幫忙,日後若是有好人家,再嫁過去。”

韋俊一口應下:“沒問題。”

……

打發了韋家兄妹倆,黃四也識趣的告辭離去。

不過臨走前,李鬱發現這傢伙似乎對韋秀很感興趣。

在沒人時,眼睛偷偷瞟了好幾次。

到底怎麼吞併清月村,又不傷人心,是個難題。

他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疍民身份,加上窘迫的經濟來源,清月村早晚有一天會發現,除了投靠李家堡,別無出路。

李鬱靜靜的思索了一會,起身去車間檢視火槍的生產進度。

他原來的三進宅子,最裡面改成了車間。

中間的屋子是暫時存放成品火槍,還有原材料。

最靠外的屋子,是這些工人的住處。

木匠們做好的槍身,經過打磨,上漆,晾曬後,也會送到這裡。

由張鐵匠父子,負責組裝。

槍管用幾道鐵箍,牢牢固定在槍身上。

門外,還留了崗哨。

閒雜人,不許進入屋門半步。

堡內的人,大概知道這裡是打造兵器的區域,但都以為是冷兵器。

沒想到,這裡竟然能造火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