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成來了。

這一次不再是前呼後擁,而是一人獨行。

也沒有去蘇州府知名的勾欄瓦肆,而是選擇了一家巷子裡的茶館。

蘇州人好喝茶,一條街上茶館的數量甚至超過酒樓。

看著一臉落魄的結拜兄弟,李鬱不由得感慨,權力是個好東西。

擁有時氣宇軒昂,失去後垂頭喪氣。

“李兄,如今這蘇州城還願意和我來往的,怕是隻有你了。”

“你爹是哪一派的?”

“兩江地面上有兩大派系,一派是京城系,多和外戚內務府有關聯,我家就屬於這一派。另外一派是科場系,都是走科舉入仕的,自詡清廉。”

“也就是說,現在是科場系佔上風了?”

“是的,這幫人很會抓小辮子,還會揣摩聖意,筆風如刀,刁毒的很。”

……

“雷老虎死了,以後存菊堂就是你上位了。”

李鬱沒有吭聲,算是預設了。

福成又繼續說道:

“我倒覺得,對你來說未必是件壞事。你不適合久居人下,義氣只會成為你的束縛。”

“以後多加小心,官面遇到麻煩,我沒法幫伱說情了。”

“福成弟教我?”

“錢能通神!多送勤送。如果可以的話,洗洗白,落一身善名。”

李鬱盯著他,頗有些感動。

一開始只是酒肉朋友,到共患難,結拜為異姓兄弟。

將來有一天,自己扯旗造反,不知道這位旗人把兄弟該做如何感想。

“兄弟,保重。”

“後會有期,我還會再回來的。”

翻身上馬的福成,突然又俯身笑道:

“江寧副都統勒善來了,到處找他的死鬼兒子勝華。”

“痛快。”

看著騎馬離開的煙塵,李鬱也笑了。

怕什麼?

自從穿越到這具軀體,就圖一個敢叫日月換新天。

不把這乾隆盛世弄一個四腳朝天,天崩地陷,都算白穿了。

……

蘇州城內,江蘇巡撫衙門。

一身戎裝的江寧副都統勒善握著馬鞭,正在大發雷霆。

他的好大兒勝華到江南遊山玩水,竟然神秘失蹤了。

江南各州縣都沒有蹤跡,非常蹊蹺。

根據他的推算,人怕是遭了毒手,不是被綁了,就被滅口了。

撫臺大人一臉尷尬,只能好言安撫這位心痛的老父親。

雖然從品級來說,他不需要鳥這個武夫。

可是,人家是旗人,而自己是漢人。

滿漢一體,那是朝廷的宣傳而已。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嘛。

關鍵時刻,皇上只信旗人,對漢人永遠是五分利用,五分提防。

他嘆了一口氣:

“都統大人放心,本撫臺立即貼出懸賞告示。”

“再簡選精幹捕快,搜尋貴公子。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給都統大人一個交代,也給朝堂一個交代。”

勒善一臉兇相,表示他還帶來了100八旗兵丁,也會加入搜尋的行列。

撫臺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話。

在場的還有布政使,按察使,蘇州知府,通判等一大堆地方官員。

他們面面相覷,心裡都有同一個想法。

蘇州府地面上,要出事了。

八旗兵那是何等兇暴,藉著搜尋勝華的名義,肯定會入戶搶劫傷人。

100名八旗兵,人皆雙馬。

在前院吃的正歡,吆五喝六的。

撫臺大人準備了豐盛的宴席,給勒善接風洗塵。

可是尋子心切的他,無心吃飯。

黑著臉離開了巡撫衙門,讓眾官一陣尷尬。

……

存菊堂。

一片素縞,搭起了靈堂。

一幅雷老虎的畫像,擺在了正中央的位置。

這是李鬱連夜畫出來的,自然是栩栩如生。

烏鴉看到的第一眼,就撲通跪地嚎啕大哭。

大嫂也是盯著畫像,眼淚止不住。

李鬱也哭了一場,雷老虎對他確實有大恩。

若是沒也存菊堂這麼個平臺,他的能力也無處施展。

遲遲沒有下葬,是他想把青木堂的人都滅了。

一則為了祭奠,二也是藉此機會豎立絕對權威。

他不僅要存菊堂的人,還要所有人的心。

突然,林淮生從外面進來了。

附耳告訴他,有人來了。

他連忙離開靈堂,到了會客廳。

“小人見過李爺。”來人是府城的訊息人士,俗稱包打聽。

李鬱許下了重金,只要能找到青木堂殺手的蹤跡,就給100兩。

這位其貌不揚,卻透著精明的包打聽,帶來了青木堂的歇腳處,帶走了100兩現銀。

三教九流,各有各的道。

李鬱很重視這些人,從不食言。

慢慢的,在蘇州地面上的江湖名聲日益煊赫。

……

元和縣,陽澄湖南岸。

竟然有青木堂的一處隱蔽落腳點,用幾百年後的術語,叫安全屋。

在府城的東側,足有三四十里距離。

蘇州府城及周邊區域,劃分成了三個縣。

分別是長洲縣,吳縣,還有元和縣。

李鬱自己繪製了一張簡易地圖,開始籌備復仇計劃。

按照這位包打聽的訊息,那邊人煙稀少。

敵人大約有20人左右,住在靠近湖邊的屋子裡,而且有船。

若是有情況,他們會隨時上船進入陽澄湖。

白天接近,怕是會被人提前發現。

晚上襲擊,李鬱也沒有信心。

以青木堂那幫人的戰鬥力,己方絕對不是對手。

就算有4把火槍也難啃。

最好的結局,也是個慘勝。

到了那個時候,怕是虛弱的存菊堂就要被人吞掉了。

江湖同行也好,官府也好,都會露出猙獰的面目。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煩悶的他,乾脆走到圍牆上遠眺發呆。

不知道什麼時候,後面傳來了腳步聲。

“大嫂,你怎麼來了?”

“我想知道你準備怎麼對付青木堂的仇人。”

李鬱嘆了一口氣:

“我只恨,沒有提前擴充兩倍甚至三倍的人手。否則也不至於這麼為難。”

“我可以借到人手,就怕你不敢要。”

雷文氏此時一身孝,加上悲痛沒食慾,人又瘦了些。

幾縷青絲在風中飄搖,側臉很是惹人憐愛。

李鬱定定神,驅逐心裡的奇怪想法,盯著這位大嫂,充滿了陌生感。

這可不是未亡人片場,而是嚴肅的社團大計。

……

“阿鬱,你是聰明人。我和雷老虎結婚這麼久,他都沒有懷疑過。”雷文氏幽幽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

“我可以借來足夠的人手,除掉青木堂那幫丘八易如反掌。只是你要發毒誓,絕不向任何人透露我的真實身份。”

雷文氏的眼睛裡露出了虔誠的光,信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