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刺 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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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叔從倒車鏡看她,溫和道,“二小姐,我接到你電話的時候念念在旁邊,她很高興,估計現在正張羅著讓孫阿姨給你弄點心呢。”
方慈笑了笑,沒吭聲。
小方叔是方鴻的遠房表親,自方鴻做生意發跡開始一直是方家的家用司機,也算是看著方念念長大的,心裡估計也是更偏向方念念多一些。
畢竟,方慈大學前大部分時間都在南方老家,跟家裡所有人都沒有那麼親近。
駛入北五環外的別墅區,視野開闊,綠化滿格。
遠遠地就看到雕花雙開鐵門前,一個裹著羊絨毯的女孩站在那裡,探身往路上望。
看到熟悉的車子,便擺了擺手。
邁巴赫在門前停下,小方叔繞到車尾,道,“二小姐,您和念念先進家吧,行李我來拿。”
方念念上來挽住方慈的胳膊,歪頭衝她笑。
對於旁人的碰觸,方慈略有些不適,但並沒有推開,只道,“天冷了,沒必要出來接。”
方念念笑意更深了些,一手比劃了個吃飯的意思。
小方叔的兒子方禹站在門廊前迎接,從自己父親手裡接過行李交給了住家保姆,保姆拿去分類清洗烘乾。
方禹今年夏天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便來京跟著父親做事,日常就在方家別墅幹些雜活兒。
他跟小方叔一起,住在別墅側屋裡。
方念念拉著方慈往餐廳去,方慈推開她的手,“我不餓。”
說完就徑直上樓去了。
方慈回到自己臥室,去到更衣間收拾厚衣服。
不多時,就聽到了敲門聲,她沒理會,等了半分鐘,方念念還是推門進來了。
她端著托盤,一指還勾著個禮品袋,把托盤放到更衣間中央的島臺上,衝方慈笑了笑,打手語跟她交流。
請她嚐嚐孫阿姨新做的點心的意思。
方慈懂事之前就學會了手語,那時,曲映秋總對她說,“全家人不學都沒關係,就你必須要學,你要贖罪,你姐姐說不了話,都是你造成的。”
那時,她甚至沒學過“贖罪”這個詞。
方慈沒什麼感情地看著她。
方念念像是想到她之前說不餓,轉而開啟帶進來的禮品袋,從裡面掏出個寬大的米白色圍巾,打手語:這是我織的,冷的時候可以圍著。
“方念念,”方慈淡聲說,“你不要再討好我了。”
方念念應聲怔住,過了好一會兒,打手語跟她道歉。
“不要再這樣了,”方慈面無表情,“每天裝模作樣,你不累嗎?”
方念念再度怔住,還想急急比劃什麼,方慈笑了笑,“姐姐,這個家裡,最希望我消失的人,難道不就是你嗎?”
她轉身往門口走,開啟門,“請你出去。”
方念念咬緊唇望著她,好像快哭了。
姐妹倆臉型有幾分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
姐姐溫婉可人,妹妹則清冷高傲,面無表情看人的時候,總有幾分冷漠的決絕。
方念念表情悽然,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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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約莫十分鐘,方慈聽到了樓下汽車的聲音。
好像是曲映秋和方鴻回來了。
厚衣服已經收拾好妥善裝進行李箱,餘光接觸到島臺臺面,頓了頓,方慈還是走過去,將那米白色圍巾拿到手裡。
粗針腳的雙螺紋款式,柔軟暖和。
就這麼低眼看了好一會兒,方慈突然想起來,之前在微信上,方念念跟她說的是:有事想跟你說。
以往,念念總是對她噓寒問暖,端的是討好的姿態,還從沒有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她日常一個人待在家裡,也沒個朋友,估計是真有什麼難以對父母啟齒的事情。
方慈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問問,臥室門被從外面猛地推開。
曲映秋面色鐵青大步走進來,直直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說,打了她一耳光。
清脆的一聲響,伴隨著火辣辣的疼痛。
方慈不吭一聲,扔掉手裡的圍巾,俯身拉起行李箱。
“真有你的啊方慈,好久不回一次家,一回家就欺負你姐姐?”
“她是我的女兒,你憑什麼總是對她甩臉色?”
方慈心想,那我呢?我不是你的女兒嗎?
“您不必多說了,我這就走。”
“你最好永遠不要再回這個家!”
方慈拉起行李箱走出臥室,才看到外面站了好幾個人。
小方叔,方禹,還有方念念。
方念念一個勁兒搖頭,比劃著道歉求她別走,臉上還掛著淚痕。
那模樣可憐極了。
大概是曲映秋一回來便看到她哭,又知道二女兒回來了,便來找二女兒算賬吧。
這種事,從小到大不知道發生多少次了。
只要姐姐哭,一定是她的錯。
方慈用力推開姐姐攥著她衣袖的手。
收回視線時,餘光從旁出掠過,卻看到方禹的目光落在方念念身上,好像在出神。
方慈沒空多想,轉身下樓。
曲映秋命令小方叔不許開車送,小方叔也只能一臉為難地目送她走出別墅大門。
天色擦黑。
方慈機械地邁著步子,沿著馬路往別墅區入口的方向走,大腦只有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最後一絲日光也消失不見。
手機震動,她沒理會。
自動結束通話之後,再次鍥而不捨地震動。
她木然地拿出來,也沒細看來顯,只點了接通貼到耳邊。
那頭是聞之宴慢悠悠的帶著幾分逗弄的聲音,“吃晚飯了嗎?今天是不是還要去圖書館?”
默了幾秒,方慈說,“……聞之宴。”
“……你之前說的,安靜沒人打擾的地方,在哪裡?”
她聲音又輕又淡,像隔著一個世界一般。
聞之宴立時眉頭一皺,“你怎麼了?在哪兒?”
方慈笑了笑,“我沒事,你告訴我地點就行。”
她的聲音太虛,完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聞之宴道,“……微信跟我共享個位置,在那兒別動,我馬上來。”
第7章
方慈在別墅區門口等了一會兒。
十月份了,天越來越冷,保安亭值班的保安瞄了她好幾次,想過來問問需不需要幫忙叫車,但看她氣質泠然,面上冷寂,心下幾番猶豫之後,正想上前,就見一輛邁巴赫拐下輔路,停在女孩身邊。
後座下來一個高大貴氣的年輕人,不由分說攥住她手腕,把她塞進車裡。
駕駛座的司機也忙下了車,接過行李,放進後備箱。
轉眼的功夫,那輛豪車便重新匯入了主路車流中。
方慈今兒穿著件腰間繫帶的黑色長大衣,不知是不是怕冷,領子也豎了起來,茂密垂順的長髮被風吹亂,幾縷落在頰邊。
她看起來真是冷著了,鼻尖都紅著。
自上了車,她就一直面對著車窗外,沒有任何要開口的意思。
聞之宴手肘擱在另一邊窗框上,偏頭看她好一會兒,“……方慈。”
“抱歉,我現在不想說話。”
聞之宴本是打算今晚帶她去舊別墅,行到中途,他改了主意,對李佑賢道,“回君度。”
她狀態很不對勁,或許不適合去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君度的大平層她好歹住過一晚了,應該好適應些。
進了住處的門,方慈徑直去了開放式廚房,開啟冰箱拿出瓶冰水,往自己臉上一貼。
後腰倚靠著島臺邊緣,就那麼低著腦袋,不動,也不吭聲。
餘光察覺到一團暗影停在了她面前。
她沒抬頭,只說,“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我到現在,連你的臉都沒看見,”聞之宴語氣平淡,“……出什麼事兒了嗎?”
方慈搖頭,“今晚,能不能讓我一個人在這兒住?你去別的地方。”
聞之宴笑了聲,“我的住處,趕我走,誰給你的膽子?”
方慈就又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