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欣怡語氣平淡地講述著,而眼淚卻無聲地從眼角滾落。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將她幾十年對一切美好的信仰都崩塌,即便在求生本能意志力的驅使下逃走,她也在內心一遍遍地問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自私了。

曾經那麼美好的愛情,山盟海誓要生死相隨,要永遠相愛。無論什麼也無法阻攔他們。

然而,當他真正需要她的奉獻的時候,她卻逃了。

所以,他罵她,其實她本質就是個自私的女人,口口聲聲說愛,卻到關鍵時刻掉鏈子……虛偽至極。

她開始自我懷疑。

雖然於梁欣怡而言,面前女子認識不過半天時間,卻已經經歷了一場生死。

如果沒有對方突然出手,她現在早已經變成了那霸王龍的腹中餐。

她不由自主對對方產生信任:最差的結果就是死,更何況,她還是比較相信自己的眼睛的——就算對方是因為自己吸引住了霸王龍的注意力而出手偷襲,也有很多機會。若是想害自己,完全可以等霸王龍咬住自己的時候再動手。而對方偏偏選擇在這之前。

當話匣子開啟,傾訴出來後,她感覺這些天受到的委屈和所有自我懷疑也消散了不少。

最後,梁欣怡抬頭看向姝歆,問道:“……所以,最後我逃走了,我沒有成全他,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真的做錯了嗎?”

姝歆看著對方十分認真的神情,停頓下,放下烤肉,也十分鄭重地說道:“我覺得每個人有自我選擇的權力,若是用親情友情或者愛情來定義,讓別人只能做出某種選擇才是合符其心意的話,那麼這個定義本身就有問題。或者說當他/她對別人要求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剝奪對方獨立人格的權力,將其當成一件物品,一件只能為自己利益服務的物品。既然對方完全不把你當作一個完整獨立的人來看待,那自然也沒必要在乎他說的做的一切了。”

梁欣怡張了張嘴,對方說的似乎有些道理,心裡的結鬆開了些,但……

姝歆看著對方樣子,笑笑:“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有個孩子小的時候因為身體原因需要換身體部件才能存活,但是源不僅很難找,也很難配型,於是他的父母想到了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這位父親就把孩子接了過來,說我給你生命,養你長大,所以你理所當然完全聽從我的安排。而且對方是你的親哥哥,你看你哥哥病了多麼可憐,你不能做冷血自私的人,所以你應該心甘情願將自己的身體奉獻給哥哥……所以在此後很多年裡,從他身上取了很多東西,明明正值最美好的年紀卻孱弱如風燭殘年的老人,而哥哥原本應該病弱的身體卻逐漸康復,變成一個高大帥氣的人。即便如此,他父母和哥哥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理所應當,毫無愧疚。”

梁欣怡:“然後呢?”她身體微微有些顫抖,剛問出來又補充一句:“我的意思是,只有這樣做才……是為人子為人弟的本分嗎?”

姝歆繼續:“後來,他在一次機緣巧合下得到一項神通,將那對父母和哥哥關進一個特殊地方,被怨靈惡鬼啃食而死。而他自己並沒有遭受反噬。”只不過這個人最後被她幹掉了。當然,這一點姝歆並不會說出來,一碼事歸一碼事。

梁欣怡:“沒有被反噬?所以……”報復是應該的?

“可……為什麼那些人總是說不應該報復,應該放下恩怨放下仇恨,應該用愛去化解?”

姝歆嘴角彎彎,笑著問:“那你看說這些話的都是些什麼人?”

梁欣怡有些疑惑反問:“什麼人?”

“是被掠奪的一方還是被奪取的一方?”

“是……”梁欣怡下意識開口,腦中閃過無數畫面,然後變得豁然開朗。

“我明白了,真正說出這些話的都是喜歡佔別人好處的,要麼就是旁觀者,用別人的利益彰顯自己大度仁義的。哈哈,謝謝你姝歆姐——”

梁欣怡這一次是徹底想明白了,她抽氣一支烤肉遞給姝歆,“來,吃肉。”

……晚上樑欣怡自薦守夜,姝歆也需要好好休息,便到樹上斜靠在樹枝上休息。

當然也不會完全睡著,只慢慢運轉養心決,讓身心都儘可能放鬆而得已恢復。

這個夜註定不會太平,短暫的平靜後是由遠及近的慘叫聲和奔騰的獸潮。

影影重重的密林中,至少數千的兇獸咆哮而至。

在這群如同放大了兩三倍體型的鬣狗前方,十多個十分狼狽的試煉者。

但凡有人掉隊,就會被後方的獸潮吞沒,瞬間被至少五六隻鬣狗撕咬成碎片,分而食之。

姝歆早已醒來,梁欣怡十分緊張地看向她:“姝歆姐,我們怎麼辦?聲音好像是往我們這邊來的。”

這樣規模的獸潮,恐怕很難跑出去。

關鍵是現在夜晚,這些魔獸在夜間比人的視力更好,除了霸王龍那種級別的存在,基本都是群體行動。

萬一慌不擇路中誤闖另一個獸潮,豈不是更加麻煩?

姝歆眼神冰冷:“是那些人故意引過來的。不管怎樣,先看看情況吧。”

她可以選擇救,但是不想被人強迫去救。就像梁欣怡一樣,如果對方看到她就故意嚷嚷把她拉下水,故意讓霸王龍注意到她的話,她不介意讓霸王龍吃了她再動手。

沒想到這大半夜的,那些人故意將獸潮引過來……

很快,轟隆聲已經到了近前。

朦朧的火光中,姝歆和梁欣怡都看到了那群試煉者。

梁欣怡看到那群人領頭男子的身影時,身體不由自主輕輕顫抖起來。

一隻有力的大手拍了下她肩膀:“他就是那個人?”

梁欣怡感應到從對方掌心傳來的溫度和力量,莫名安定了不少,點點頭,“嗯,他叫柳志長。咦,她……沒死?”

她視線落在青年旁邊的一個的女子身上。

“怎麼了?”

“我記得我逃走後,是她過去的。原來她早就暗戀他,說願意為他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