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溪離馬司直最近,疾步走過去,一看馬司直,大吃一驚:“馬司直面色青黑,這看著,像是中毒?”

韓良安坐在輪椅上,沒法過去:“時評事,你可要看清楚了。馬司直一直都好好的,又怎麼會中毒?”

時溪卻好像沒聽到他說話一般:“大徐大徐,趕緊去請醫工呀!小程,快過來搭把手,將馬司直扶起來!”

大徐卻奔過來,悶著頭在馬司直身上一通摸。

時溪吃驚地看著他:“大徐,你這是作甚?”

“以前馬司直毒發時,小的見過他從身上摸出解藥來吃。”大徐一邊說,一邊繼續摸。

“你的意思是,馬司直早就中毒了,一直靠著解藥延續著性命?”時溪越發的吃驚。

大徐悶聲道:“具體小的也不省得……”

“馬司直堂堂一個朝廷官員,怎還能中毒?你莫要胡說八道!”韓良安呵斥大徐。

大徐在馬司直身上什麼都沒摸到,又被韓良安呵斥,只垂頭蹲著不語。

小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聽說馬司直連日辦案,大約是累壞了,這才倒下的。你們二人,速速將馬司直帶回家去,本官特許他告假三日,在家休養。”韓良安道。

“聽起來韓少卿可真是體恤下屬。”不知什麼時候,穆霆也湊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了韓良安一眼,而後朝馬司直走過去,“我這裡有解毒的藥丸,可先讓馬司直服下一丸。”

韓良安急躁起來:“藥有三分毒,穆世子怎地能胡來?”

“我雖胡來,可更看不得韓少卿不讓他們延請醫工替馬司直醫治,韓少卿這是要讓馬司直死。”

穆霆語氣涼涼。

“本官怎地讓他死了!穆世子莫要血口噴人!”韓良安氣得差點沒站起來。

秦想想在一旁看他,如此好色下作又沒有腦子的人,是如何做到大理寺少卿的?

正想著,韓良安卻痛心疾首道:“既然穆世子執意要喂解藥與馬司直,那便喂罷。將來若是馬司直有什麼三長兩短,在場的人都是證人,的的確確是穆世子害的馬司直。”

嘖,方才還瞧不起人家呢,如今看來,這韓良安可真是個老狐狸。

韓良安一番話,就將穆霆架到了進退不得的地步。

可穆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仍舊俯下身子,將那一粒蜜丸塞進馬司直嘴中。

韓良安坐在輪椅上,只待馬司直一死,就立即發難穆霆。

只要穆霆被拘,那慧真郡主無人可依,無人護著她……

韓良安不由自主地嚥了一下口水。若是與慧真郡主顛鸞倒鳳一晚,便是石榴裙下死,他也值了!

蜜丸灌下去,馬司直一直沒有動靜。

穆霆站起身子:“勞煩你們先將馬司直抬到可歇息的地方,再喂上些溫水……”

“穆世子可不能走!”韓良安厲聲道,“馬司直生死未明,穆世子便不能走!”

“不走便不走。”穆霆說,“我也正想問問馬司直,他是如何中的毒。”

呵,馬司直的毒,除了周林光無人能解,可如今周林光已經死了。不過,明明馬司直一直以來都是極好的狗腿子,上頭那位為什麼要讓馬司直死呢。讓他死也便罷了,怎麼死在這當兒?就不能等穆霆走了再死?

還有,周林光死得也太莫名其妙了。

韓良安心中,其實是有些忐忑的。

但那位說了,只要他今日捉到穆霆的短處,狠狠的打擊穆霆一番,慧真郡主就是他的。

韓良安終究還是被美色誘惑了。

就在他盤算著,如何的將慧真郡主帶回長公主府那棟閣樓裡這樣那樣時,聽得大徐驚喜萬分道:“馬司直,您總算醒了!”

怎麼可能!那人說,馬司直的解藥早就沒有了!韓良安激動得差點從輪椅上跳起來。

馬司直雖醒,但似乎還有些暈乎:“我這是……”

“你毒發了,是我救了你。”穆霆說得很快。

“穆世子救命之恩,下官沒齒難忘……”

“倒也不用你記著,我現在只問你,你身上的毒,是誰下的?”

馬司直神色為難:“這……”他極快地瞥了一眼韓良安。

韓良安趕緊撇清:“馬司直,你可別血口噴人,本官可沒給你下毒!”那位一直安排得好好的,他和周林光在明面上都沒有交集,旁人是懷疑不到他的!

再說了,毒的的確確是周林光下的,別的人一直都沒有沾手。

馬司直聲音虛弱:“的確不是韓少卿下的毒。這毒乃是周林光下的……”

“可週林光不過是個白身,他無緣無故,怎會將毒下給你?”穆霆步步緊逼。

“蓋因……”馬司直才說了兩個字,忽地一支利箭朝他的心口直射而來,穆霆亡羊補牢地去撈那支箭,仍是遲了一步。

大徐驚叫起來:“馬司直,馬司直!”

穆霆鬆開手,遺憾地看著馬司直心有不甘地緩緩閉眼:“一箭穿心,回天乏術,只可惜了我那顆價值不菲的解毒丸。”

姚二郎和朱三郎在利箭射來時便躥了出去,不過片刻後又垂頭喪氣的回來:“少主,兇手跟丟了。”

穆霆直起身子,盯著韓良安:“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大理寺裡竟闖進歹人,射殺朝廷官員,韓少卿就沒有一點動容嗎?”

韓良安遺憾地拍著大腿:“馬司直之死,本官自是要稟報聖上,親自請旨將此案查得水落石出的。不過這些都是大理寺內的事情,與狄族細作案無關,就用不著穆世子過問了。時評事,馬司直自任司直一職以來,一直兢兢業業,克己奉公,如今不幸身亡,乃是大理寺一大損失。這樣,本官會給馬司直的家屬十貫錢,讓他們好生將馬司直先給安葬了。”

他不想著追查兇手,卻想著要先讓馬司直入土為安。穆霆挑了挑眉,但最後只道:“我們本就是要前往義莊的,就順道將馬司直的遺體一道拉走吧。”

韓良安倒是沒反對:“那就有勞穆世子了。”

發生了這麼多事,慧真郡主一直垂著頭,彷彿置身事外。

她對穆霆多拉一具屍體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韓良安頗為遺憾地看著慧真郡主離去。

時溪湊上來:“韓少卿,您方才說的十貫錢……”

“本官沒有隨身攜帶錢財的習慣。不如這樣,時評事,你先替本官墊著,本官日後再還給你。”

時溪尷尬地呵呵笑:“屬下省得了。韓少卿,這殺害馬司直的兇手……”

“還能怎麼辦?此案自然是交給時評事了呀。方才那兇手的模樣時評事不是瞧見了嗎?時評事還年輕,資歷淺,就拿這個案子練練手吧。”

韓良安一走,時溪便狠狠的吐了一口濁氣:“真叫人憋屈。誒,只可惜了馬司直,鞠躬盡瘁這麼些年,到頭來竟落得這麼一個下場。”

馬車直奔城外義莊。

搖搖晃晃的板車總算出了城,屍體裸露著不像一回事,穆霆便讓姚二郎和朱三郎弄了個簡易的車棚。

慧真郡主正怔怔地想著心事,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秦想想撩簾去看,很快便轉頭道:“是問月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