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話 馬司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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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她親爹是做官的,但秦想想還真沒見過多少京都的官員。
一則她不受寵,素日裡京都官太太和貴女們有什麼活動,鍾氏只會讓她的子女去,輪不著她;二是她爹是御史大夫,平素裡那些官員都繞著她爹,就更沒有機會見了。
秦想想不禁有些迷糊,大理寺的人尋她作甚?難道是她爹……啊呸,不會不會,她爹定然長命百歲。
想起她爹,秦想想才想起,昨晚她打了楊大貴的事。
那楊大貴竟然還有臉告到大理寺去……不對呀,即便是她打了他,也輪不到大理寺來管,最多輪到開封府管啊。只有八品以上官員的大案、重案,大理寺才會管呢。
秦想想一路胡思亂想,走到外院招待外人的花廳。
紅袖和添香有些神情困頓地跟在後面。
這回仍舊是鍾家女眷吳佳怡出面。
她鄙夷地看著秦想想,轉頭對大理寺的官差笑吟吟:“我那不肖外甥女來了。”
大理寺來了仨官差,一個相貌堂堂,年紀大約三十左右,穿的是八品官服。另外兩個則是著大理寺衙役的制服,長得那是凶神惡煞。
穿官服的男子聽得吳佳怡所說,目光落在紅袖和添香身上,而後有些許疑惑:“哪一位是秦大娘子?”
這也不能怪官差,只因秦想想身量沒有紅袖和添香高,穿得也沒有那麼好,氣勢也不足,一臉的迷糊,活脫脫像是一個擔憂主子的小丫鬟。
秦想想不得不朝官差說:“妾身便是秦家長女秦大娘子。”
官差就是官差,聞言迅速調整了目光:“秦大娘子,在下乃是大理寺的馬司直。今日前來,是想詢問秦大娘子些許問題。”
在大理寺,大理寺司直和評事,都是初判案的,品位都是正八品。
秦想想落落大方:“馬司直請問。”
馬司直比較柔和:“秦大娘子昨日可是到寶相寺燒香?”
秦想想點頭:“昨日乃是妾身亡母忌日,妾身特地前往寶相寺給亡母的長生牌位添香油錢。”不會吧,不會吧,難道她昨晚下手太重,將那楊大貴給打死了?不可能,她的鞋底好像沒有那麼結實啊,那楊大貴,也沒有那麼脆弱吧。
馬司直的目光頓時銳利了幾分:“秦大娘子昨日在寶相寺待到什麼時辰?”
秦想想據實回答:“昨日妾身本來要離開,忽然天降大雨,妾身沒有雨具,便在寶相寺中待到未時左右,眼看天色已晚,大雨仍磅礴,寺中知客好心借妾身斗笠和蓑衣,只不過還沒出寶相寺,雨便停了。妾身便折身返回寶相寺,將斗笠與蓑衣歸還知客。便是在此時,妾身遇到了家嚴身邊的長隨楊大貴……”
她正要說到關鍵處,馬司直仔細觀察她的神情,微微點頭。看來秦大娘子並不是兇手。
秦想想繼續說:“那楊大貴大約是在和外室相會,被妾身撞見,竟然要將妾身捂死,幸得妾身吉人自有天相,又得亡母、佛祖保佑,才能奮力掙脫,從寶相寺逃了出來……”
馬司直一愣:“秦大娘子且慢。”竟然還有案中案?
秦想想乖乖地閉嘴。她似乎說得太多了。
馬司直轉頭問那兩個官差:“案發現場可還有旁人?”
官差搖頭:“並無。”
秦想想一愣:“馬司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神情挺無辜的,再加上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馬司直立馬想到秦大娘子在秦家並不好過。
在盛國,像秦觀瀾這樣的家世,嫡生的女兒在亡母的忌日,竟然沒有一個下人在身邊陪著,甚至連雨具都沒有。虧得秦觀瀾還整日彈劾這個彈劾那個,他怎地不管管自家的事?
等等……秦大娘子方才說,楊大貴是秦觀瀾身邊的長隨,竟然無故出現在寶相寺,而李莊又恰好死在寶相寺……
不會是秦觀瀾惱恨李莊,故而讓楊大貴將李莊給殺死吧!
馬司直想得神情激動,都忘了回答秦想想的話。
秦想想分外忐忑:“該不會是妾身推搡楊大貴之時,他不幸身亡了吧?”
不對,秦觀瀾彈劾別人素來嚴謹,派出長隨殺死李莊,卻恰好被自己的女兒撞見,長隨還欲殺死秦大娘子,這無論如何,都不符合人性啊。
況且仵作檢驗李莊的屍體,說李莊身上有多處黑青,明顯是先被人狂揍,而後被一刀了結了性命。
馬司直雖然只見過數次秦觀瀾,但關於秦觀瀾的傳說不絕於耳,深深覺得秦觀瀾對彈劾一事分外熱愛,便是要搞垮對手,也會用彈劾的手段,決不會用殺人這麼簡單粗暴的方法。
馬司直總算從神遊中回過神來:“秦大娘子可聽說過李莊李御史?”
秦想想點點頭。李莊她當然聽說過。與自家爹並駕齊驅的李莊李御史,盛國官員最討厭的兩個人之一。嗯,另一個是她爹。
馬司直說:“昨晚李御史被寶相寺的知客發現時,已經沒了氣息。”
秦想想愕然。李御史竟然死了?
她神情激動:“那家嚴,會不會有危險?”
她一副孝順乖女兒的模樣。
馬司直搖頭:“秦大娘子,兇案之外的事情,恕本官不能斷言。”
秦想想趕緊說:“那家嚴的長隨楊大貴……”
馬司直神情肅然:“若是楊大貴與兇案有關,本官決不輕饒。”言下之意,若是楊大貴是秦觀瀾指使的,秦觀瀾也逃不脫。
他拱手告辭。
馬司直一行人才走,吳佳怡立即氣勢洶洶地跳出來:“你方才都胡言亂語什麼?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說,會讓你爹陷入如何的境地?”
她說得太快,唾沫星子濺了一地。
秦想想往後面退了兩步,免得被唾沫星子殃及。
她說:“方才官差在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話呢?還是你心虛,怕我向官差告你在我家虐待我?”
“你!”吳佳怡還真沒想到這一茬,當即有些心虛。
秦想想說:“今後的口糧月例都要定時送到我的小院子來,我自不會到官府告你鳩佔鵲巢,扣壓我的陪嫁。”
“我鍾家是受我妹妹所託,才住進秦家來照料宅子的,我妹妹是秦家的當家主母,還輪不到你這個小丫頭作威作福。”吳佳怡腦子還算清醒。
秦想想呵了一聲,鄙夷地看了吳佳怡一眼:“那你再試試?”
她丟下這一句,領著紅袖和添香揚長而去。
吳佳怡又氣得跳腳。
王婆子拉住吳佳怡:大太太勿動怒,老奴心中已經有一個好人選。”
吳佳怡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王婆子朝外頭奴奴嘴:“方才那馬司直,老奴不才,恰好對他還算了解。挑他來做大娘子的夫婿人選,最是合適不過。”
撇開別的不說,馬司直長得相貌堂堂,又是個官,雖然是個很低階的官,但也是個官,配那小蹄子,吳佳怡實在是不願意:“王媽媽……”
王婆子早就料到她要說什麼:“大太太,且聽老奴細說。那馬司直,雖是個官,但家中卻是一貧如洗,最重要的是,他前面娶了兩任妻子都病死了,分別留下了兩個病歪歪的孩子。”說來也巧,王婆子此前陪著鍾氏外出的時候,恰好見過馬司直,又恰好聽了那麼一耳朵關於馬司直的家事。
吳佳怡的眼睛頓時就亮了。沒想到馬司直外表看起來光鮮,但內裡卻如此糟糕啊。
其實她根本不在乎秦觀瀾能不能平反,鍾氏能不能再回京都。不回來更好啊,以後這秦家寬大的宅子就是她的了!
擁有如此想法的她又怎麼會在乎秦想想能不能給秦家帶來什麼好處呢?
“但憑王媽媽安排。”吳佳怡笑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