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似乎回暖了些。

絢麗的朝霞掛在天邊,整座京師城春意盎然。

水車巷子裡,照舊瀰漫著春韭烙餅的香味。

秦家食肆賣春韭烙餅的次日,水車巷子裡的其他幾間腳店亦紛紛跟風,賣起春韭烙餅來。

這巷子裡吹的風,彷彿都帶著一股韭菜的味道。

馬叔打探回來:“大娘子,他們賣得比我們還便宜。”

秦想想微微笑道:“我賭他們的春韭烙餅裡,定然沒有肉糜。”

馬叔驚奇道:“大娘子果真猜對了,方才老奴嚐了一隻,裡面只得春韭,且也沒有我們食肆做得有勁道,嗯,也比我們的看起來要薄,要輕。”他吃了那家的一隻烙餅都不覺得飽,而吃自家的半隻就飽了。

秦想想仍笑著:“是以我們不必擔憂,他們是搶不掉我們的客人的。只要我們堅持初心,食肆就會興隆下去。”除非天災人禍。

不過後面的話,她沒與馬叔說。

高大腳平時是晚食才過來的,但今早也匆匆過來買了五隻春韭烙餅。

“從南邊過來的船隻越來越多了,要想多搶活,就得不停歇地幹。”他說著,臉上泛起興奮的笑容。

秦想想用油紙包包好六隻春韭烙餅,笑道:“多送高大哥一隻。”

高大腳接過油紙包的時候,一個小紙團塞進了秦想想的手心裡。

南宮問月約她在碼頭上邊的一家風來茶館見面。時辰沒說,應當是南宮問月一日都在那家茶館逗留。秦想想心想,他今日倒是不忙了。

“紅袖,紅袖!”秦想想高聲喊,“我們多做些烙餅,挑到碼頭上賣!”

王婆子趕緊道:“那可是,過橋稅都交了,不去覺得怪不得勁的。”

添香撇她一眼:“王媽媽可以自己挑了擔子去叫賣的。”這老貨,一顆心始終都在秦婉婉身上。活兒沒捨得讓秦婉婉幹,倒是會指使大娘子幹活。

王婆子呵呵笑道:“我這不是,要在家中照料病人,讓大娘子沒有後顧之憂。”

秦想想笑道:“各有分工,添香和王媽媽,還有海叔照舊留在家中照料事務,我與紅袖,還有馬叔一道去叫賣便行。”

叫上馬叔,主要是她和紅袖推獨輪車的技術不大靈光,怕半路上把烙餅給灑了。再者,馬叔雖老,但還算是一個男子。有男子在旁邊,有些裝瘋賣傻的人他也能擋一擋。

事情敲定下來,又是和麵又是備餡,烙餅,也足足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才好。

備了兩百多個春韭烙餅,裝在一個大木桶裡,外面再嚴嚴實實的蓋上舊包被保溫。

紅袖臨出門前,給自己臉上抹了些什麼東西,面色頓時變得蠟黃。她也給秦想想抹,一邊道:“還是這樣好。”

上回因著黃公事求親的事,紅袖特特的從布莊買了粗布,給自己做了幾套尋常的粗布衣裙。這回也換上了。

而秦想想從昨日起,又開啟穿回她那些半新不舊的衣裙,用不著換別的。

猛地一看,紅袖還有幾分貧家小娘子的模樣。

秦想想笑道:“紅袖主意妙哉。”

三人推著獨輪車,吱嘎吱嘎的往碼頭去。

碼頭更熱鬧的,遠遠的看,處處是人頭和堆積如山的貨物,若是不喜熱鬧的,怕是見了要掉頭就走。

秦想想卻兩眼放光:“人這麼多,定然賣得很快。”

她一邊尋著賣烙餅的位置,一邊梭著碼頭邊上的茶館。

碼頭邊上的茶館粗粗一看便有十多間,秦想想第一眼沒看到風來茶館,又掃了一眼,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扭著腰肢,在一間茶館面前站了站,很快便進去了。

是馬娘子。

馬娘子進的那間茶館,就是風來茶館。

馬娘子對南宮問月,還真是痴狂啊。

秦想想確定茶館的位置後,便轉頭挑了個位置,專心賣起烙餅來。

但這回賣烙餅卻沒有此前賣胡辣湯幸運,三個人站了好一會,生意沒開張。路過的人嫌棄地看了他們一眼,趕緊走了。

秦想想:“……”

要不,先去風來茶館看看南宮問月的熱鬧,再回來賣餅?

秦想想連藉口都沒找:“我去去便回。”

剛到風來茶館門口,就看到馬娘子東張西望的出來。秦想想趕緊閃到旁邊,聽著馬娘子自言自語:“明明說是來了這裡啊。”

馬娘子訊息倒是靈光。不過她整日痴纏著南宮問月,腳店生意不管了?秦想想心道,若是以後她家郎君阻攔著她掙錢,那種郎君不要也罷。

看著馬娘子離去,秦想想才慢悠悠的進茶館裡。茶博士趕緊迎上來:“小娘子一個人?是要吃點茶,還是沖茶?”

“點茶。”秦想想笑眯眯道。南宮問月那傢伙,最愛的是點茶。

當然了,點茶可比沖茶貴多了。更有用花燻成的茶,帶著花的香味,更是權貴們喜歡的。

茶博士領著秦想想進了一間包廂,請秦想想坐下。

包廂裡有點茶的工具,但沒有人。不應該啊,按理茶博士在南宮問月的授意下,會將她領到他身邊的。那,南宮問月是去如廁了?

秦想想如是想著,安心地坐在包廂裡。

須臾後,門扇推開,進來一位年紀不輕的娘子,開口便道:“妾身碧娘,來為小娘子點茶。”

秦想想糊塗了,南宮問月約她來,果真是為了讓她吃茶?

她試探著問碧娘:“碧娘,問月郎君沒在?”

碧娘已經坐下來了,聞言抬眼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娘子,月兒高高掛,高不可及,又清冷,小娘子還是不要記掛的好。”

秦想想:“……”要是她沒有理會錯的話,碧娘是在勸她不要肖想南宮問月?她真是冤枉,她對南宮問月就沒有過那樣的想法好不好?像妖孽似的人物,哪個小娘子能消受得了?

秦想想扯著嘴角:“碧娘,他約我來的。”她說得很認真。

碧娘這才認真地看她,半響後才問:“你是秦大娘子?”

秦想想無可奈何地點頭。

碧娘忽地笑了,起身走出去,須臾後,穿著一身青地寬袖袍的南宮問月幽幽出現,盯著秦想想臉半響,下了結論:“醜。你這不是易容,你這是病入膏肓了。”

秦想想恍然:“怪不得沒人買烙餅呢?”

南宮問月臉色古怪:“我約你來,你還烙餅來賣?”

“那不然呢?這時候來碼頭,正是賣餅的好時機。一舉兩得,我要養很多人呢。”秦想想一臉的認真。

南宮問月嘴角扯了扯:“上回天盛樓比試,你不是贏了兩千貫?”

“哪個商賈會嫌錢多啊。”秦想想嘀咕,“對了,不知道問月郎君約我來,是為何事?”

“昨日你不該對康德郡君說海棠巷子的事。”南宮問月忽地肅了臉色,“還不到時候。”

秦想想抿了抿唇:“李莊案已破,我以為……”

“世上之事,沒有以為。有時候你自以為的巧言令色,在他人眼中不過是跳樑小醜。不過事已至此,文昌侯的幾處窟穴都被挖了出來,他還要安撫康德郡君,暫時無瑕顧及旁的事,也算是因緣際會。”

秦想想的肩頭塌了下來。

她不說話,不笑的時候,臉兒是肅然的。

南宮問月臉色緩了緩:“好了,還有另一件事讓你去做。”

“何事?”

“與穆霆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