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娘抬起頭,感受著雨水從臉頰中劃過。

閉上眼睛,似是在回憶。

過去的一切,似乎歷歷在目,又好似模糊不清。

睜開眼,面對的是整個安北四鎮的黑道。

馬三娘被綁在一根柱子上,目光冷漠的看著這群人。

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把手指粗細的刀片,按照江湖規矩。

這些人會每人一刀刺入馬三孃的身體,直到她死亡。

刀很細,確保她不會那麼快死去。

熊火幫經過這些年的發展,逐漸形成了一股勢力。

因此劉二才能在人群中,不至於被前面的人海擋住視線。

他看著馬三娘,看著這個好似弱不禁風的女子。

心底升起一股同情。

他知道麗春院馬三娘是個好人,聽說過她的種種傳聞。

曾幾何時,他也幻想過成為馬三娘這樣的人。

可是在這樣一個世界,他早已喪失了那樣的勇氣。

想自己手持木棍,幻想中懲惡揚善的模樣。

長大才更覺得那是年少,可念不可再來。

同情歸同情,他又能做什麼呢。

有些事情,往往沒有選擇,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東市的賈萬最先走過去,獰笑道。

“舊曆十二年,殺我一十二門下弟子,劫我財物,擄我愛妾........這些仇我都一筆筆記著呢。”

馬三娘冷笑,“一十二名弟子夜宿黃家村,參加喜宴,卻搶掠了人家的新娘,事後殺人滅口屠人滿門。

舊曆十年,你從南陽運送的那是財物嗎?那分明是被你掠來的一群女子。

對了,還有你那個愛妾,看人家長得比她漂亮。

就讓人拐來,關進你家水牢裡折磨。

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一窩的畜生!”

賈萬的眼神更冷,“你以為你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這世間本就是地獄。”

噗呲!!

一刀捅入了馬三娘小腹。

“可惜啊,我能看見你的結局,你卻看不見我的!”

第二個上前來的是酒市趙君。

“這樣的美人,可惜了,當初你若跟了我豈會有今天的下場。”

趙君生了一副白白淨淨的長相,身上一股濃濃的脂粉味,一雙狹長的眼睛裡不時閃過一絲讓人不舒服的光芒。

“別跟我說話,看你就噁心。”

馬三娘絲毫不掩飾嫌棄之情,哪個江湖大佬沒有一些怪癖好。

尤其是在這安北四鎮,趙君便偏喜歡一個色字。

肉檯盤、肉屏風、溫柔椅、香唾壺玩的飛起。

當真是應了那句話,寧為貧家婦,不做富家妾。

趙君笑著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細刀插入了馬三孃的左胸骨,緩緩刺下。

似是故意為了讓她感受到疼痛一樣。

趙君手上的力氣很慢,很慢。

最後還故意發出兩聲嘖嘖之音。

馬三娘從始至終都未曾皺一下眉頭,只是死死盯著他。

從幼時,親眼見過母親被突厥將軍縱馬拖死。

她便不知道什麼是痛了。

半盞茶的功夫,雨水染溼了腳下的一片鮮紅。

馬三孃的身上多了十幾把手指粗細的細刀。

她嘴角仍然掛著笑,眼神裡毫不掩飾的嘲諷。

以賈萬為首的諸位老大,已沒有了剛開始的笑意,他們的神色黯淡了幾分。

心底甚至對於這個瘋女人有了一絲敬佩。

不知為何,賈萬不願這個女人在世上再多活一秒。

那女人的眼神令他坐立不安,彷彿是一把懸在頭頂上的劍隨時會落下。

噠噠噠~

一人撐著傘緩步走來,一身青衣,頭上戴著一頂斗笠。

腳步落在青石板上發出的聲音,清晰入耳。

那人剛一出現,兵器出鞘的聲音便此起彼伏。

不下數百餘名漢子,或持刀,或持棍,死死盯著對方。

雖然對方身上並無任何兵器,氣勢卻絲毫不弱。

面對黑壓壓的數百人,慢條斯理地走著。

“面具人?”

“秋鳳庭的那個神秘人!”

“........”

眾人認出了那張猴臉面具。

李平安緩步來到馬三娘身前,點了幾指,為她止住傷口。

隨後解開繩子。

“你怎麼回來了?”馬三娘低聲道。

“走在半路上忽然想通一件事,你把我們支走,想必是來一個人赴死的。”李平安淡淡道。

“既知我來赴死,幹嘛還來救我。”

“只是忽然想起來你還欠我一個月的工錢,便宜誰也不能便宜你這個吝嗇鬼。”

馬三娘笑了笑。

李平安將傘籠罩在馬三孃的頭頂,為她遮住傾盆的大雨。

抬起頭,面對安北四鎮的諸位黑幫首領。

“諸位老大,風大雨急,我家掌櫃身子嬌弱,便不打擾了。”

說罷,抬腳便迎著人群走去。

顯然人群並沒有讓開一條路的意思。

賈萬陰深深的開口,“想走,恐怕沒那麼容易!”

李平安淡笑道:“這條路太窄了,不過我並不擔心,我想這條路很快就會變寬的。”

嗡——!!

一道白色的亮光刺穿雨幕,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緊接著四周便響起清晰的劍鳴之聲。

眾人的臉色齊齊一變。

修行者!?

細雨劍雖然目前還不能傷人,但是裝裝樣子,撐撐排場倒是沒什麼問題。

李平安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他本就是一個極為厲害的高手,身上的氣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讓人不敢有絲毫的輕視。

略微一抬手,雖然只是很普通的動作,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一股肅殺之氣瀰漫開來,三寸短劍飛到眾人的上空。

眾人心底都升起一股寒意。

沉吟片刻,趙君冷笑道。

“修行者又怎樣,是無敵的嗎?

難不成這安北四鎮的江湖會怕你,識時務的離開這裡,沒你的事!”

“話說得倒是在理。”李平安點頭認同,“不過在下拼的一身修為,到底還是能殺個八成左右的,怎麼樣誰先來?”

這話說得輕巧,聽在這群人耳中卻極為的刺耳。

他們不是戰場上悍不畏死的兵卒,亦不是不達目的死不休的死士。

只是為了討一口飯吃的江湖人。

李平安卻並不打算給他們多做猶豫的機會,邁步繼續向前走著。

很快,所有人都做出了選擇,紛紛讓開了一條路。

走了一段距離,李平安忽然停下。

“今日之事,還沒謝過諸位老大呢,日後麗春院自會相報。”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場間眾人的臉色頓時難看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