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十六圓儺了,再待到十八也沒什麼意思,便十六離開南通。”李平安道。

趙玲兒微微點頭。

以她對先生的瞭解,這番話在意料之中。

“說正事吧。”李平安說,“事情查清楚了?”

趙玲兒抿了一口茶水,“李知府上任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庫房查賬。

結果發現了極大的缺漏,為了防止事情敗露。

淳延的通知、通判和老知府鋌而走險下了死手,故意製造出意外。

我已讓人將他們控制起來了,便等著審理後定罪。”

李平安點點頭,“卻是可惜了那李茂才。”

“人各有命,先生莫要為此神傷。

好在他還有個兒子僥倖存活,京城中也有直系親屬。

不日,我便遣人將其送回京城。”

李平安道,“如此便好。”

就這樣到了第二日,攤舞節正式開始。

整個南通都瀰漫在喜悅的氣氛當中。

街上就連路邊的小販,都戴上了略顯恐怖的面具。

不過,為自家牛兒戴著面具的,李平安恐怕是第一個。

所以,一路上引得人頻頻側目。

面具的種類有許多,民間俗神、釋道神仙、傳奇英雄、世俗人物等。

街頭隨處可見,表演攤舞的人。

儺舞風格各異,有的巫步手訣,舞姿詭秘

有的剛柔相濟,表演細膩。

有的大儺班還穿插技巧和武術節目。

看得人移不開眼睛。

看了,便是忍不住要留下賞錢的。

從口袋裡摸出幾文錢。

每當這時候,小女童都緊緊地盯著李平安的口袋。

生怕他拿得太多了。

一連看了幾場,李平安便再要給賞錢的時候。

小女童再也忍不住了,摁住他的手。

一個勁兒地搖頭,急切地說道。

“不能再給了!不能再給了.....”

李平安和老牛哈哈一笑。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來到了十六。

下午就準備離開南通了。

李平安特意去總督府與趙玲兒作別。

皇帝南巡,又趕上攤節。

趙玲兒這位總督可是有的忙了。

於是,匆匆聊了幾句。

李平安便告辭了。

臨走時,看見蹲坐在總督府大院的李茂才的兒子。

短短几日,男娃便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坐在石階上,手裡拿著一個民間俗神的面具。

男娃抬起頭,看著李平安。

隨即,便又低下頭繼續擺弄面具。

“你這個面具似乎跟旁人的面具不一樣。”李平安主動開口。

“這是爹爹做的。”

“是嗎?”

這面具做得極為精緻,跟自己在地攤買得簡直是雲泥之別。

卻是沒想到李茂才還有這等手藝。

男娃低聲答道:“是的,爹爹說過面具就是神的化身,請神就是請面具。

面品要舉行開光儀式,這樣面具才有了神的靈驗。

我爹爹做面具可厲害了,什麼樣的面具,看一眼他便能做出來。

爺爺教爹爹,爹爹教我.........”

李平安摸了摸他的頭,沒再說什麼。

...........

一人一牛一貓離開了南通,便向北而去。

貓兒也沒問接下來要去哪兒。

前日,剛下過雨。

泥巴地上有一道道小水坑。

貓兒的爪子在上面一踩一個印,似乎是覺得很有趣。

就這麼行了兩日。

遠遠地看見路邊有賣茶喝的,便走過去要了茶水。

貓兒專心舔爪子。

李平安又問有沒有賣瓜子點心什麼的。

店家說:“有!”

貓兒抬起頭,“你餓嗎?”

“在下不餓。”

“不餓,為什麼要瓜子點心。”

“嘴裡總沒東西,有點不舒服。”李平安誠實地說道。

“那你跟仙子一樣舔舔爪子。”

“在下沒有爪子。”

貓兒猶豫了一下,將自己的爪子往前遞了遞。

“那你舔仙子的。”

李平安一笑,伸手撓了撓貓兒的下巴。

貓兒閉上眼睛,露出舒服的表情。

“客官打哪兒來?”

“南通。”

“要去哪兒呢?”

“往北邊走。”

“往北邊走的話,可要經過河畔山谷。”

“是的。”

“客官還是繞路而行吧。”

“為何?”

“河畔山谷,最近不便通行。

山谷內那棵五百多年的參天柳樹倒了,整個山谷都塌了。”

李平安問道:“柳樹為何會倒?”

“不清楚,只知道那一日地動山搖,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兒。

後人有人去看,發現整個山谷都塌了,參天柳樹也不見了蹤影。

聽人說是那柳樹成仙后飛昇了。”

店家煞有介事地說道。

“不過也傳言說是有人故意將柳樹砍倒了,官府也沒給個明確的解釋。”

李平安隨口道了一句,“五百多年的柳樹,誰能輕易帶走.....”

說完,他忽然臉色一凝。

南通附近沒有什麼叫得上號的仙府宗門。

倒是家族勢力盤踞。

只是五百餘年的柳樹,定是早已有了靈性與修為,不會讓人輕易帶走。

而且以官府的角度來說,五百餘年的柳樹能鎮壓邪祟。

定住風水,穩固地脈.....益處無窮。

怕是誰動了這棵柳樹,便是與官府為敵。

“大隋鐵騎”這四個字的分量有多重毋庸置疑。

帶走柳樹的人,大機率便是大隋官府。

李平安繼續思索。

之前聽聞因為攤節,各地都開始伐木。

尤其是一些上好的木材,做攤節用的面具。

莫非這五百多年的柳樹傾倒,也是因為要做面具?

只是什麼樣的面具,需要不惜此等柳樹...........

皇帝南巡,攤節延期。

新任知府李茂才到任短短几天,便意外身亡。

“我爹爹做面具可厲害了,什麼樣的面具,看一眼他便能做出來。”

男娃的話語好似在耳邊再一次響起。

緊接著趙玲兒的面容浮現。

“按理說,到了十六就該圓儺了。

為了能讓陛下感受到攤節,這一次要延長到十八才能解儺。

先生,準備待到什麼時候呢.........”

更早一些時候,南通帶給他略顯不舒服的感覺。

或者.....更早......

早在景府時,所有的事情便有了端倪。

趙玲兒那一番有感而談。

“先生,你不覺得這些年帝國這架馬車跑得實在是太快了嗎?”

“大隋,現在需要的不是戰爭。

咱們這位女帝是開拓之主,卻不是坐江山之主.........”

“先生見過和宛公主與恆親王了,和宛公主性格較為溫婉平和。

雖沒有女帝這般氣魄,卻是個守成之主。

與民生息,再好不過............”

南通幾次徵稅,打壓世家大族。

世家早有不滿.........

一件件小事,像是一顆顆珠子串聯在一起。

李平安神情極為凝重。

這丫頭.........怕不會是要做傻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