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偽裝成鹽商,便是察覺到有倭寇已滲入淮南,靠走私食鹽獲取利潤,從而資助倭寇。”

寧葉紅衝身下壓著的宋澈說道:“那一夜我救了你,你欠我一條命,方才我又讓你的侍女住我馬車,你又欠我個人情,所以你必須得幫我,這是買賣,你認不認?”

宋澈苦澀道:“你好歹讓我翻過身來說話,我雪都啃飽了。”

“你休要耍花招,否則將你分筋錯骨,可不是開玩笑。”

寧葉紅扣著宋澈的雙手,如顛勺翻菜般,輕輕一拎便將宋澈給翻了過來,屁股頂著肚子,雙腳夾住腰肢,一隻手抻著胸口,另一隻擒住手腕。

宋澈呵呵發笑,拋開疼痛不談,這個姿勢他很喜歡。

寧葉紅手上一使暗勁兒,往宋澈胸口一揪,疼得他直吸涼氣,再也沒了笑容。

“快說!”

“你要我說什麼啊,你是知道的,我就是個小商販,食鹽生意我壓根兒不瞭解。”

“真不瞭解?”

“真不瞭解。”

“那我便掐得你體無完膚。”

“等等!”

宋澈趕忙叫住,無奈道:“你總得告訴我,你偽裝成鹽商的這段日子查到了些什麼吧?或者是猜想,懷疑都行,不能僅是一句倭寇有陰謀,我是天仙下凡也沒轍兒。”

寧葉紅昂頭,稍加思索,面色凝重,恍然大悟,搖頭說道:“什麼也沒查到。”

宋澈眯著眼睛一言不發。

寧葉紅頗為慚愧,偏頭輕哼:“自打官府開放鹽引以來,整個淮南,大小鹽販子成百上千,只要有銷路,挑個擔子都能去鹽場採購,我能做的便是偽裝成鹽商,暗中留意他們的動向,可這麼多人,我哪兒查得過來?”

宋澈說道:“如此看來,那幫人很聰明,還知道‘渾水摸魚’。”

寧葉紅一指秋風亭方向:“包括那群鹽販子,誰能辨出他們正不正經?”

宋澈說道:“我記得淮南轉運使叫做‘康鳴’,現任楚州令,你們查過這隻大老虎沒有?”

“早就查過了。”

寧葉紅說道:“康鳴原是賈太師黨羽,一開始還狐假虎威,可自打賈太師被驅逐出京,黎友田被倭寇殺害之後,他便徹底倒向了高大人;

康鳴推出‘鹽引’政策,其目的也是緩解淮南各處缺鹽的境遇,所作所為沒有任何值得懷疑之處。”

“那是因為他將狐狸尾巴藏得很深,你看不見罷了。”

“你的意思是說?他也有勾結倭寇的嫌疑?”

“應該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宋澈搖了搖頭,說道:“他官居轉運使,掌管整個淮南的財政,隨便出臺幾條政策,也能讓自己盆滿缽滿,又何需親自與倭寇接觸?丟了腦袋與烏紗帽不說,還要滿門抄斬,沒有哪個高官會這麼蠢。”

寧葉紅松開了對宋澈的束縛,整個人都騎在了宋澈身上,雙手摁著宋澈的肩膀,面對面望著宋澈,滿眼都是迫切。

宋澈故作羞澀,偏頭嘟嚷了一句:“寧女俠,你這麼霸道,我會受不了的……”

“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讓我再掐你兩下好不好——”

“我有線索!”

宋澈趕忙說道:“康鳴推出‘鹽引’政策,一方面是緩解民生問題,另一方面很可能便是為與倭寇勾結的那群商人提供合法合理的渠道——

我先前問過隨行的那些小鹽販子,得知他們其實販鹽並不賺錢,真正獲利的是像你們楚家這樣的大商行;

這說明什麼呢?說明這些小商販根本就是陪襯,是干擾咱們視野,渾水摸魚中的‘渾水’。”

“可淮南販鹽的大商行也不少呢。”

“的確不少,甚至包括我,也想在食鹽這塊生意上分一杯羹,可你要清楚,不是每個商行都有這樣的勇氣與機會,”宋澈又問寧葉紅:

“我且問你,原先龍口港倭寇猖獗時,有幾個大商敢向你們楚家這樣前往鹽城販鹽的?”

寧葉紅搖了搖頭:“確實沒有,大商隊往往是倭寇擷取的首要目標。”

“所以啊,一般跟風販鹽的,都是秋風亭裡那些迫於生計,不得不鋌而走險的小商販。”宋澈頓了頓,又道:

“你們楚家敢販鹽,是因為你們有本事,而其它那些大商行敢遊走於前線,很可能便是與倭寇勾結,買通了路線;

淮南最大的鹽商是誰?

自然是楊家。

以前楊家是什麼實力?

江南首富,商會會長,動一動腳便足以撼動整個江南商界,在淮南你所能叫出來的所有大商,都是受他們控制的;

楊家勾結倭寇是不爭的事實,那麼楊家先前所控制的其它商行,會不會同流合汙呢?”

寧葉紅沉思了片刻,恍然道:“我去將揚州商會那些奸商都查個遍!”

“哎,那倒不用。”

宋澈傲然一笑:“實不相瞞,如今宋某已是揚州商會的會長了,本地會員的路子我都清楚,大多數都是做正經生意的,不用費心費力去查。”

寧葉紅凝視宋澈許久,漫不經心地吐了一句:“挺了不起的。”

“言歸正傳。”

宋澈說道:“楊家在楚州有三個大鹽場,具體在哪裡我也不太清楚,楊家雖倒臺了,鹽場肯定還在;

大商行在大鹽場採購,小商販在小鹽場採購,楊家的這三個大鹽場,肯定不止楊家一人在轉運;

那麼,你可以順著鹽場這條線去查一查,還有哪些商行曾在楊家鹽場裡採購過食鹽,又有哪些商行在採購了食鹽之後,在轉運途中沒遭到過倭寇劫持——

符合這兩個條件者,十有八九便是與倭寇勾結的賊商。”

宋澈用舌頭潤了潤嘴唇,“我嘴巴都說幹了,寧女俠這下該滿意了?”

寧葉紅眼中有萬種情愫,卻不知該如何表達,輕輕嘆氣:“宋澈,有時我真懷疑你是從天上來的,你的一言一行,所作所為,都與我們大不相同。”

她俯身替宋澈解去手腕的束縛,“今日對你無禮,是我個人所為,希望你莫要遷怒於別人。”

她說著便要起身,宋澈得以掙脫的雙手,突然扶住了她腰肢,將她摁回了身上,笑道:

“寧女俠,其實美人計這一套,哪怕是在雪地裡,我也是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