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饒命吶!我是收了別人的錢才這麼幹的!”張氏大聲叫嚷。

“哦?你若肯供出那人,本官或可網開一面,饒你一命!”劉心楠問道:“快說,是誰?”

張氏回首一指公堂外:“是……是王衙內指使我這麼幹的!他說新官上任,要給她點顏色瞧瞧,便花了三百兩文銀,讓民婦去偷孩子!那三百兩銀子就在民婦枕頭下,一文也未曾外花……青天大老爺,民婦一時財迷心竅才做出此等喪盡天良之事,您法外開恩吶!”

王志鵬?

意料之中!

先前還在人群中叫囂的王志鵬,如今哪裡還瞧得見身影?早一溜煙兒跑沒了影。

“這個可惡的王志鵬!竟唆使他人偷竊兒童,簡直罪大惡極!來人吶!”劉心楠當即發令:“立刻逮捕王志鵬!”

“不可,不可啊劉大人。”馬師爺急忙站出來勸阻,“王衙內在寧國府家大業大,這寧國府一半人都靠他家謀生,就連咱衙門先前修繕都是找王家借的錢,整整萬兩白銀呢,大人要是抓了他,咱今後別想安寧了!”

劉心楠咬牙切齒,“簡直無法無天!”

馬師爺說道:“是啊,誰人不知,王家四世經略寧國府,江南西就屬他勢最大,劉大人剛剛上任,還是莫要去招惹得好,至於這毒婦嘛,該判則判,該殺則殺……”

劉心楠一時舉棋不定,偏頭望向宋澈:“宋大哥,你說該如何?”

宋澈輕輕一句:“宋大哥又不是知府,豈能替劉大人做決定。”

“那……姜大哥?”劉心楠又將目光轉向姜雲天。

姜雲天抱著胳膊,冷冷道:“依我看,你還是趁早辭官算了,省得今後再受窩囊氣。”

劉心楠猶豫片刻,眼神一定,大拍驚堂木:“來人!去將王志鵬帶上公堂!再到犯婦家中搜查贓銀!”

衙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陷入無動於衷的狀態。

“再不聽令,便如同陳友一般,判爾等個褻瀆公堂之罪,丈脊三十!”劉心楠怒道。

眾衙役這才聽令,帶上鐐銬枷鎖,跟隨姜雲天到王家抓人。

“大人,不可呀,不可呀……”馬師爺連連相勸。

劉心楠怒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都敢胡作非為,本官又有何不可!馬師爺,本官勸你安分守己,若再敢危言聳聽,先拿你開刀!”

這師爺哪裡知道,這看似軟弱的新任知府,竟有如此魄力,癟著嘴不敢再開腔。

一聽說知府要審王衙內,聞訊趕來的老百姓,將衙門圍得水洩不通。

莫約小半個時辰後

“讓開讓開!”

“給我們家公子讓道!”

一群家僕撥開人群,王志鵬趾高氣揚,大步走進公堂。

“劉大人,我正在家吃午飯呢,你便派人將我傳喚來,所為何事啊?”

“王志鵬,犯婦張氏已認罪伏法,並對你收買她偷孩子之事供認不諱,你該當何罪!”劉心楠大聲質問。

王志鵬掏了掏耳朵,“什麼?我沒聽錯吧?”他又冷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張氏,“也不知這民婦究竟與我有何仇怨,竟當堂往我身上潑髒水,”他又無畏望向劉心楠:

“劉大人,凡事都得講究證據,僅憑旁人一張嘴,便認定我一樣之同謀,這樣的判決可沒人信服啊。”

“王公子,您說話得講良心!昨夜分明是你將我叫到王府,讓我偷劉氏的孩子刁難劉大人,怎這會兒你又不承認了?”張氏撲了上去,抱住王志鵬的腿哭訴。

“賤婦!你休要血口噴人!本公子認都不認識你,怎可能與你狼狽為奸?”

王志鵬一腳將張氏踹開,又衝劉心楠狀告:“劉大人,依我看分明是這犯婦怕死,才借我名頭來抵他罪過,其心可誅,應當堂問斬!”

“哎呀,我的天吶,早知道你是這麼個畜生,我便不該替你幹壞事啊!”張氏捶胸拍地,嗚呼哀哉!

“王志鵬,虧你還是個讀書人,唆使他人偷孩子……你還有沒有人性啊!”

“哎,大家夥兒瞧瞧,這便是當今登科探花郎,竟公堂辱罵他人,簡直官德敗壞,低階下流!”

王志鵬借題發揮,跟著他的那些狗腿子,跟著應和唏噓。

“王志鵬你——”

“劉心楠!”

王志鵬冷聲不失威脅:“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身為朝廷命官,既入仕於此,應聯合我們這些當地世家豪紳治理好寧國府才對,而今你屁股都還沒坐熱便想著大刀闊斧了……官兒,可不是你這麼當的!”

“你這話的意思是,劉大人的位置,該由你來坐了?”在一旁久未吭聲的宋澈,冷聲問道。

王志鵬轉眼打量了宋澈一番,當即瞪目憎恨:“我認得你!”

“被你認得,挺恥辱的。”

宋澈不屑著,問向張氏:“你先前說,他曾許諾給你過三百兩銀子,可是整整三百兩?”

張氏點頭說道:“五十兩一錠的嶄新大元寶,一共有六錠呢!”

這時,前去張氏家中搜查贓銀的衙役也回到公堂。

宋澈接過那銀錠,先在手中掂了掂,又對著光看了看,最後將銀錠依次翻轉過來,見那底部赫然刻著“江西銀局”四個大字。

王志鵬臉色大變。

“王衙內,可真不巧,宋某便是開錢莊的,因此對鑄銀可謂十分了解,這‘江西銀局’是官鑄銀錠吧?”

官銀的純度,顏色,用途都與私銀大相徑庭,官銀只用於國庫奉支,絕不可能在世面流通,而即便是透過非法渠道獲取,也必須將它熔鍊或切成碎銀使用;

若將官銀私用,輕則徒期十年,重責人頭落地。

官銀這種東西,莫說是平民老百姓,便是宋澈這樣開錢莊的都接觸不到。唯一有機會將之挪用的,只能是當官兒的。

“來人!將王志鵬扣下!”

“是!”

“誰敢動我!”

王志鵬怒瞪眾役,“昔日我爹當知府時,你們這些差人,哪個沒受過本公子好處?若本公子有罪,爾等通通都有罪!”

衙役又不當敢動了。

王志鵬說道:“用官銀又怎麼了?從我太爺爺那一輩起,便是大梁王朝的官員,我爺爺更曾任過戶部侍郎,這些官銀都是他們的俸祿罷了,只是用得太著急,忘了將他改成銀塊,難道這也有罪麼?”

他索性也承認,“不錯,我是僱傭了張氏去偷孩子,目的不過是為了考考你這新來的知府大人的斷案能力罷了,再者,孩子不是物歸原主了麼?又未造成任何損失,大不了我賠償她些錢財,當個屁放了便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