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博使人面目全非。

劉威的話無疑是一把刀,直捅向盧菇心窩。

盧菇眼中飽含淚水,悲得無法站立,踉蹌著便要暈去。

好在沈文君上前攙扶得及時,才沒讓她摔倒下,“盧姐,畜牲說的話,莫要往心裡去了。”

“嘿!你罵誰是畜生呢!”

劉威擼起袖子要找事兒,宋澈一把將之拽住。

“你他娘放開——”

“你瞧這是什麼?”

宋澈緩緩張開手掌,一錠閃閃發光的白銀。

劉威見銀兩,剛要爆的粗口,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你想幹嘛——”

“啪啪!”

宋澈正反手兩個耳刮子,狠狠扇在劉威的臉上。

“你他娘敢——”

“再瞧這是什麼?”

宋澈又摸出一錠銀子在劉威眼前晃了晃,笑道:“我們做個交易如何?五兩銀子一個巴掌,肯不肯?”

劉威捂著臉,盯著宋澈手中的銀子,猶豫了片刻,確認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宋澈將銀錠丟給劉威,“我是生意人,最講究信譽了,方才扇了你兩個巴掌,這十兩銀子歸你了。”

劉威碰過銀子,用牙咬了咬,確認是真的,臉瞬間便不疼了,眼神貪婪到猙獰,他連連點頭:

“我怕窮,不怕疼!”

他便將臉湊近宋澈,喊道:“那你打吧,我受不了之時,自會叫停。”

宋澈再從袖中摸出一錠金子,說道:“這裡有十兩金,便是一百兩銀,我包你二十個巴掌可行?”

劉威盯著金燦燦的金子,一咬牙:“行!”

“來來來,夥計們,想出氣的,都排到我後面來,一人兩個巴掌,姑爺身上只有這麼多金子了喂。”

宋澈大聲招呼。

夥計們早想教訓這人渣,排到宋澈身後,摩拳擦掌。

“這……還允許輪流來的啊?”劉威嚥了咽口水,見這麼多人,心裡多少有些發虛。

“啪啪!”

宋澈卯足手勁兒,再扇兩個耳刮子,打得劉威齜牙咧嘴。

“咳……忒!”

第二個夥計,往手上淬了口唾沫,搓了搓,擼起袖子,“打死你個薄情寡義的東西!”

“啪啪!”

兩巴掌扇得劉威唉喲直叫喚,“怎麼還帶罵人的啊?這……這得加錢啊!”

宋澈晃著手裡的金子笑道:“這麼大筆買賣,罵人這一款目,當做半賣半送吧……哎,快站好,馬上第三輪了,忍忍便過去了啊。”

便這麼扇!

左扇右扇,上扇下扇,跳起來扇,旋轉著扇!

當打到第十六個巴掌時,劉威臉已腫脹了近一倍,他擺了擺手:“我不行了,我只收這十六個巴掌的錢,其它的不要了……”

“那怎麼行,生意一旦談成,若是反悔的話,要賠付三倍,也就是說,你要麼退我三百兩銀子,要麼再挨六十個巴掌。”

宋澈冷冷一笑,衝夥計偏了偏頭,“繼續。”

當最後四個巴掌扇完時,劉威已鼻青臉腫,撫著腦殼找不到北。

“合作愉快。”

宋澈將金子塞進劉威手中。

劉威得了金子,疼痛瞬間拋之腦後,樂呵呵捧著錢往城西跑。

他很傻麼?怕不是的。他只是貪,貪得連自己的尊嚴與家人都能出賣。這便是賭徒,不值得可憐。

“姑爺,這錢,我會想辦法還給您的……”盧菇含淚說道。

宋澈擺了擺手,“這是我與他的生意,與盧管事沒關係,就由他去吧。”

大通賭坊是他開的,這小子去賭坊裡輸錢,最後還得回到他手中,相當於白賺了二十個巴掌。

“行了,也莫要傷悲了,今日我要與大家宣佈一件樂事兒。”

宋澈將眾店員匯聚一堂,清了清嗓子,宣佈道:

“還有五天便要過年了,如今坊間也沒什麼生意,大家閒著也是閒著,於是我決定,即日起便開始放年假——從臘月二十六,至明年正月二十六,為期一個月,工資福利照常發。”

一個月年假,若放到現代,那是想都不敢想。可古代年假,確確實實是一個月,它飽含了年假七日,元宵七日,祭祖,天慶,前前後後,滿打滿算一個月,有的甚至要放到“二月二”龍抬頭才解封復工。

帶薪休假,贏得一片叫好。

“大家安靜,還沒完呢。”宋澈又大聲道:

“雲水坊能成為蘇州乃至江南第一大布行,離不開大家的辛勤努力,因此我決定,今夜包下八寶樓來搞一次‘團建’,各坊間所有員工,咱一起吃頓圓圓滿滿的團圓飯;

今夜宴會後,我還為大家準備了一些年貨,對精英店員還會發放年終嘉獎;

還有,咱們許多員工,都是先前從外地來的流民,如今沿海倭患已大大得到整治,若是有想回家的,待會兒可在櫃檯登記,待統計完人數後,我會統一安排客船將你們送回去;

若是有想留在蘇州紮根的,可將自己與家屬的身份資訊登記入冊,我會挑個日子去蘇州府,統一幫你們納入本地戶籍;

以上之事,望大家相互轉告,最好能於今日落實。”

是,宋澈承認自己是個資本家,卻是個有良心的資本家。

上午,所有店員聞訊而來,該登記的登記,該大掃除的大掃除,將雲水坊收拾得乾乾淨淨;

又叫夥計去糟坊訂購了一批糧米油鹽,凡雲水坊員工,每人三斗大米,五斤食鹽,兩罐豬油。

下午,便與沈文君、琴若挑選各坊間裡“優秀員工”,共計八十人,每人三十兩白銀作為年終嘉獎。

晚上,便攜著繡房,染坊,織坊,私房,絲坊,共八百餘名員工,設一百桌宴席,吃的山珍海味,喝的是美酒佳釀,還專門從勾欄裡請幾個戲班子,邊吃邊賞。

有良心,有賞賜,有溫暖,這樣的企業才會有口碑,有價值,有未來。

宴會到了後半程。

宋澈已不勝酒力,酣然坐在主賓席位,笑容像是嵌在臉上的——

老實說,有一段時間,他每每睡覺,都想著再次睜開眼,能回到現代去。

再感如今,千人敬仰,家財萬貫,事業愛情雙豐收,心底卻突然多了一絲恐懼,他害怕花非花霧非霧,害怕這一切只是場太美的夢。

“夫人。”

“怎麼啦?”

“掐我。”

“你醉了……”

“快點兒。”

“依你依你。”

沈文君在他胳膊上狠狠一掐。

疼。

很疼。

很清晰的疼。

若真是一場夢,早該被疼醒了。

宋澈哈哈大笑,提起酒壺敬眾賓:

“來!大傢伙,再陪我,提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