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州城休息一日,五月初六繼續出發。

張壽也很懂人情世故,知道宋澈此去成都,路途艱辛,以個人名義送了五百兩銀子當做盤纏,還替秦懷玉與宋玲兒補回了路引。

有錢之人想要獲取權力並不容易,但有權之人想要獲取金錢幾乎唾手可得。

“懷玉,待此次錦繡大會結束,我便將私房生意帶到潭州來,分包給你們代理。私房加上湘繡,一定能夠大賣的。”

“好呀,好呀……”

多了兩個伴兒,麻將也能湊一桌。

西南多山路,爬坡要人推,下坡要人拉,即便有胡大彪等人幫忙,行進速度也快不到哪兒去。

從夔州到成都,近七百里路,再快也得六月初才能抵達。

山道多歧路,有時算不準宿頭,只能原地搭帳篷,又逢夏日炎熱,蛇蟲鼠蟻也多,總之,這趟走下來,註定要耗費不少精力。

時間一晃,來到五月底。

再有兩日便可抵達潼川府。

自進入潼川后,商旅明顯減少,沿途設立了許多檢查點,凡拿不出路引之人,一律扣押逮捕。

據驛卒說,潼川以南到處都是苗匪,陸運幾乎被切斷,好幾個州地被苗民孤立,官兵與苗寨衝突不止,幾乎每天都會鬧出人命來。

接下來的路,不得不謹慎。

一日正午,炎炎烈日實在難熬,恰逢前方有一片樹林,宋澈想著進去遮陰歇息,可誰料才剛到林口,忽聽樹林中傳來一陣打鬥聲:

“呯呯嘭嘭……”

刀劍交錯,十分嘈雜,像是在群鬥。

再往前走只有這一條大道,無論如何都得從這片樹林過。

宋澈讓林玥與兩個保鏢留下來看護馬車,自己則取兩枚火葫蘆,帶著胡大彪等四人,滲入樹林去一探究竟。

尋聲走了莫約七八十步,見林中一片空地處,二三十個身穿甲冑的官兵,護著一車貨物,正與一群頭裹布帕的蒙面人火拼。

雙方人數相同,但蒙面人的戰鬥力明顯要高於官兵,一陣交鋒下來,官兵被壓制得連連後退。

“瞧這些蒙面人的裝束……好像是苗匪啊,”胡大彪又問道:“宋大人,我們當下該如何?”

宋澈皺著眉頭,此地距潼川府不過百十來里路,苗匪竟敢公然搶劫官兵,未免也太囂張了些。

若連官兵都被搶了,這條路今後誰還敢走?

“我們先儘量靠近,由我先炸他們一番,待破了他們的氣勢,你們再殺出幫忙。”

“一切聽大人安排。”

幾人摸索著往交戰區靠近。

待與相距不過十五六丈時,宋澈引燃火葫蘆,狠狠往匪群中丟去。

火葫蘆剛落地,隨即爆炸開來!

“轟隆!”

三個苗匪被直接放倒,四五個被震得暈頭轉向。

“上!”

胡大彪等人趁機殺出,加入林中戰鬥,官兵見有人幫忙,也一鼓作氣反制了回去。

宋澈擲出第二枚火葫蘆,徹底將苗匪氣勢炸沒。

官兵也越戰越勇,不一會兒便挑殺了近半苗匪。苗匪見大勢已去,匆忙分散逃竄。

好巧不巧,正有一匪朝宋澈所在方向逃來。

“他媽的,原來是你這傢伙在背後搞偷襲!”那匪用極其純正的官話衝宋澈大罵,揮舞著砍刀殺了過來。

宋澈一邊往後撤退,一邊朝那匪徒射擊,藉著遠端優勢,一槍命中匪徒肩頭。

這時,胡大彪等人追了回來,那匪瞪了宋澈一眼,只好放棄追逐,捂著肩頭往樹林深處逃去。

“宋大人您沒事吧?唉……我也真是粗心大意,該留下一個人來保護您的。”胡大彪準備帶人去追。

宋澈卻將他們喊了回來,剿匪乃官府之事,能出手幫忙將苗匪趕跑已夠仁義。

只是……透過方才與那匪徒短暫交鋒,他總覺得這群土匪不是苗人。

梁人與苗人相貌上沒有差別,口音卻完全不同,方才那匪的語調是非常標準的官話。

“若非幾位好漢出手相助,今日不但我等性命會交代於此,官銀也會被那幫苗匪劫去,實在感激不盡吶……”

負責押運的小將走過來道謝。

宋澈再次皺眉,問道:“既是押送官銀,為何不多派些人手?”

小將說:“其實人手已不少了,以往走這條路都很安全,今日不知怎的,竟冒出這麼多苗匪來。”

“附近可有苗區?”宋澈又問。

小將說:“苗區倒是沒有,不過牛背山方向有幾個苗寨,但他們一向都很守規矩。”

那就更蹊蹺了,方才那些苗匪,明顯訓練有素,一看便知有組織。

搶劫官銀可是滔天大罪,此事若回報潼川府,搞不好這幾個苗寨都得被屠,苗人會因這蠅頭小利,葬送自己的寨子麼?

“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快些離開吧。”

宋澈回林口與馬車會和,繼續往西邊走,官隊則背道而馳向東。

待走出樹林後,又行了莫約個把時辰,忽見大道前方,一隊人馬疾馳而來,馬車趕忙靠邊避讓。

“籲——”

領頭的青年漢子突然勒馬,年紀二十七八,一身綾羅足顯尊貴,腰間掛著一塊紅玉令牌,上刻有一個‘烏’字。

青年身後還跟著二十來個服飾統一的馬弓手,腰間都掛著“烏”字令牌,材質不如青年,是木頭制的。

青年漢子在馬車邊停下,以凌人語氣問:“聽說前方那片槐樹林裡遭了苗匪,你們可有見到?”

“我們——”

“我們是過路的商人,若遇到苗匪早就躲得遠遠兒了。”宋澈搶先林玥一步,回答青年漢子。

照常理而言,樹林裡發生的戰鬥,除官兵、苗匪、還有他們之外,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了。官兵已往東走,苗匪也跑散了,那麼眼前這群人是如何得知訊息的?

“你們總該從樹林裡經過吧?難道就沒發現打鬥的痕跡麼?”青年漢子又問。

“有。”宋澈說道:“有一地屍體。”

“官兵的還是苗匪的?”青年漢子追問。

宋澈說道:“苗匪。”

“駕!”

青年漢子當即揚鞭策馬,領著馬弓手向樹林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