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一回到家,幾個女人便開啟了賢者模式,就好比考科舉的讀書人,趁晚上涼快,挑燈夜戰。

沈文君抽到的主題是月,恰好應了《楓橋夜泊》一詩,本次她們的繡品則取名為《姑蘇城外》。

秦懷玉抽到的主題是梅,宋澈將《詠梅》一詩送給了她們,繡品名則為《傲雪寒梅》。

一幅完美的繡品,先要繪製底畫,再調製顏色,運用各種繡花針,使用各類針法,複雜且繁瑣,容不得半點差錯。

一個月時間相當緊迫,除了吃飯睡覺,屁股幾乎不會挪開椅子。

人這一生啊,難得有志向,那就努力拼搏吧!

宋澈也沒閒著,刺繡他雖幫不上忙,當個“生活助理”還是在行的。

酷暑天氣,為了不讓她們熱著,冰鎮果汁兒管夠,

他還專門找木匠,打造了兩臺“風扇”,利用驢子做苦力,像推磨盤似的,帶動扇葉旋轉,吹出風力雖然不大,多少也能消去些暑氣。

在打造風扇的同時,他還讓木匠幫忙拼裝了一臺“腳踏車”。

原本他從蘇州帶了一臺腳踏車,目的就是為了能夠方便出行,豈料那夜在牛背山連同馬車被炸燬了,

好在腳踏車的設計圖已印在腦海裡,工藝也不復雜,木匠兩天便復刻出了一輛。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宋澈每日清晨都會騎著腳踏車,流竄於各大菜市場之間,與賣菜的老太婆鬥智鬥勇,討價還價。

“宋老闆,今早河裡剛上的肥魚,您瞧,還鮮活著呢。”

“來一條!挑最大的!”

“喲,宋老闆,剛從田裡摘的藤藤菜,只消三文錢一斤,新鮮得很吶!”

“王嬸你不厚道啊,人東市才賣兩文錢,你這裡要三文,貴了貴了,不要不要。”

“哎哎哎,別走啊,兩文就兩文,來嘛來嘛!”

有錢與當傻子是兩碼事,同樣的東西,能花更少的錢買到,何樂而不為?

在集市裡買完了菜,宋澈還要到樂思蜀酒樓中打半斤青花釀,這是每日必不可少的東西。

剛騎車到樓下,還沒等進門——

“嘩啦!”

頭頂傳來一陣碎裂的聲響。

接著一人從天而降,摔倒在大門口,一時間木屑紛飛。

摔下來之人,身穿酒樓夥計服飾,他背部著地,摔得口鼻腔血。

有人跳樓?

宋澈不禁抬頭望去,見二樓圍欄已被破開,幾個衣著富貴的公子哥兒,正倚在圍欄上看戲,其中一人正是昔日在瀟湘樓中被阿桑刺殺過的葉佟。

宋澈眉頭一皺,欲打算去看看小夥計傷勢,這時,一個留著八字鬍的黑臉漢子從二樓跳到小夥計身旁,

黑臉漢子一把揪起口鼻淌血的小夥計,大罵道:“不長眼的東西,竟敢將茶灑在葉公子身上,我砍了你的手!”

罵完,他當真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拎起小夥計的手便要砍。

這還得了?

“等一下!”

宋澈趕忙出聲喊住黑臉漢子:“他都已摔得半死不活了,何不得饒人處且饒人?”

黑臉漢子回頭瞪了宋澈一眼,冷聲問道:“你想當出頭鳥兒?”

林女俠不在身邊,宋澈還真不敢當出頭鳥,連一向喜歡看熱鬧的路人都低著頭匆匆離開,樂思蜀掌櫃與眾夥計們躲在門後,大氣兒也不敢喘上一口。

黑臉漢子就要砍手——

“慢著。”

樓上的葉佟突然發話,“這一回,當算了。”

黑臉漢子這才收刀回鞘,衝掌櫃的與夥計們呵一聲:“今日公子開恩,還不快將他拖走!”

掌櫃的這才敢出門,讓其他夥計將傷者抬走就醫。

宋澈沒少遇到紈絝子弟,像葉佟這般殘忍的還是頭一個。

此人不宜接觸,此地不宜久留。

宋澈騎著車便打算離開。

“你,別走。”

葉佟與眾紈絝公子哥兒走出酒樓。

宋澈當做沒聽見,加快腳踏便打算離開,誰料黑臉大漢卻突然抓住車龍頭,冷聲道:

“你耳朵聾麼?葉公子叫你別走。”

宋澈眉頭一皺,指了指自己:“公子是在叫我?”

葉佟面帶三分笑意,與眾紈絝將宋澈圍住,倒沒怎麼他這個人,反而是對他胯下的腳踏車很感興趣。

“你這是何物?我怎麼從未見過?”葉佟問道。

宋澈告知是腳踏車。

“騎一圈兒,我瞧瞧。”葉佟命令道。

宋澈便當街騎了一圈兒,引得眾紈絝連連稱奇。

“嘿,這‘木馬兒’還真是新奇,用腳蹬兩下便能跑。”葉佟貪婪的眼神已不言而喻。

宋澈說道:“既然葉公子對這腳踏車如此感興趣,少時我便讓木匠為你打造輛新的,再親自送到府上來。”

“不。”

葉佟搖頭直言:“我就要你這一輛,”

他頓了頓,又以命令的口吻:“從今往後,你不許再打造腳踏車,它只能是我獨一無二的東西。”

好一個獨一無二!

宋澈面帶微笑,望著葉佟:“任何東西都是有價值的,葉公子,你說是不是?”

“你還想找公子要錢!”

黑臉漢子揪住宋澈的衣領,告誡:“整個成都都是葉公子的,他要你這輛木馬兒是看得起你,懂麼?”

“哎,洪太保,莫要將話說得太滿,本公子可不是那種白拿人家的東西之人,他想要錢,你就給他些吧。”葉佟一副滿不在乎的大度姿態。

黑臉漢子往衣襟裡搗了幾下,最後摸出一文錢,塞進宋澈手中,笑道:“你可不要嫌少啊。”

宋澈欣然將銅錢收入囊中,道一句:“多謝。”提著菜下了腳踏車。

葉佟迫不及待地騎了上去。

“葉公子,您只管像他那樣蹬腳即可,我們在後面扶著您。”幾個跟班紈絝爭先幫扶腳踏車。

葉佟掌握著龍頭,七拐八拐往前衝,黑臉漢子與幾個保鏢則沿街驅趕路人:

“讓開讓開,撞壞了葉公子的車,我要你們的命!”

主幹道很快便讓了出來,路人分居兩旁,成百上千雙眼睛盯著葉佟,俱是敢怒而不敢言。

唯有宋澈冷發笑,若他沒記錯的話,前邊兒是一段長下坡,而這木頭做的腳踏車是沒有剎車的。

會摔死他麼?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