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取來紙筆。

宋澈當場立下字據:

“時年十一月十八日,陳仁才承包馬志達道路一日,此日內本條道路的使用權歸陳仁才所有……”

大致就是買斷了道路的使用權。

宋澈落款“陳仁才”大名,並摁下了手印,將銀子壓在一式兩份的契書字據上,遞給了馬志達。

馬志達眼中只盯著那銀子看,想也沒多想,便摁下了手印。

“行了,從今日此時,到明日此時,這條路便歸你收錢了。”

馬志達捧著銀子,與幾位莊客笑呵呵,殊不知早已落入了宋澈的文字陷阱。

“這人怕是外鄉來的傻子,這條路一天也走不過五百人,他竟給二十兩……”

“走走走,咱到天香客棧喝酒去!”

馬志達與莊客便要抬著錢箱離開。

姜雲天卻橫身將他們給攔了下來。

“如何!你們還想反悔了不成?”馬志達呵道。

“不不不,契書在手,豈能反悔?”宋澈笑著衝馬志達攤開掌心:“我是來找你們收錢的?”

馬志達一臉茫然:“收什麼錢?”

宋澈指了指腳下的青石板路,“過路費唄。”

“你莫不是瘋了!這是我家的路——”

“卻承包給了我,白字黑字,落款畫押,寫得清清楚楚,從今日此時,到明日此時,這條路的使用權在於我,”宋澈揚著手中的契書大聲道:

“現在,要過路的,每人必須給五兩銀子的人頭費!你們四個人,既已踏上了這條路,那便要給錢,二十兩,一個子兒也不能少!”

馬志達幡然醒悟,勃然大怒,“你他媽在算計我!”

擼起袖子便要動手。

“啪!啪!啪!啪!”

姜雲天手起掌落,四個大耳刮子,將莊客扇倒在地,罵道:“敢在老子的地盤兒賴賬,嫌自己活膩歪了麼!”

馬志達與莊客捂著臉,人均碎了兩顆牙,滿嘴都是血,撲稜了好些次才攙扶著爬起來。

他怒瞪著宋澈與姜雲天:“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竟敢在泰州訛我馬家莊的人!”

“普天之下!”

宋澈呵道:“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梁的每寸山河,都在於天子!便是連天子都不敢明目張膽攔路收費,你小小一個馬家莊豈有資格?難道你姓馬的還能比姓趙的大?”

“嗆!”

姜雲天拔出利劍,死死盯著馬家莊客:“今日你們不將過路費交了,我便將你們剁碎了拉出餵狗,說到做到,爾敢試否!”

馬志達嚇得一哆嗦,趕忙將二十兩銀投入了錢箱,與莊客灰溜溜跑了,待跑出了半里地,他才敢大聲叫囂:

“你們給我等著!此事與你們沒完!”

宋澈高高衝之豎了個國際手勢。

姜雲天回身幾劍,將路障砍得七零八落,衝圍觀的老百姓喊道:“諸位鄉親,五兩銀子過路費是收那幾個馬家惡霸的,咱老百姓過路,分文不取!有在這錢箱裡投錢的,一人十文自取,可不能拿多了。”

“好人吶,好人吶……”

百姓們有序排隊,都只拿屬於自己的錢,沒一個爭搶多要的——其實大家都是好人,都是溫良淳樸的人。

“老人家,您腿腳不便,坐我們的馬車入城吧。”

宋澈幫著可可將跛腳老人扶上馬車,在百姓們的簇擁下一起往泰州城駛去。

“哎呀,今日有幸,得幾位官人相助,老朽感激不盡……我這輩子啊,都是與犁耙鋤頭打交道,還從來沒坐過馬車呢。”

老人的喜悅,卻被宋澈聽成了心酸,世態炎涼,苦來苦去,苦的都是老百姓。

“哎對了老人家,這泰州城裡的衙門是不幹事兒?為何一旁官道那麼厚的積雪卻無人清掃呢?”宋澈突然問道。

老人嘆道:“不是不掃,是掃了沒用。大家都說,是馬家專門將雪推到官道上的,為的便是能私收過路費;

這條青石板路也不是馬家一家出資修的,十里八鄉為了方便,各有捐錢,只是馬家捐得多,便將它據為己有了。”

連路都敢佔,何止隻手遮天,給他個國號,興許能自稱一帝了。

入了泰州城。

宋澈放下老人時,又給了他些銀兩,算作行善積德。

趕了半天的路,三人都已飢腸轆轆,便打算先去將肚子填飽。

在城裡簡單轉了一圈,恰巧路過一家“馬氏鹽行”,八開大的門面,只賣食鹽。

進出鹽行的百姓絡繹不絕,都捧著個只有巴掌大的鹽罐,小心翼翼地生怕打碎了。

宋澈藉機瞅了一眼掛牌的鹽價,整整五百文一斤!

泰州雖仍有倭寇作亂,可鄰邊的楚州已平息,產量與運力早該恢復了。官府鹽引的通價為一百二十文,即便倒賣個兩手,三百文已是天價,這五百文一斤豈不是吸人血麼?

泰州百姓,臉上無光,再不整治,病入膏肓!

“宋兄,這邊有家天香客棧,瞧,進出的食客都快扎堆兒了,是這裡頭的酒好喝,還是菜好吃啊?”姜雲天指著路邊一家客棧稀奇。

馬氏鹽行的斜對角,十來丈遠的地方,有家天香客棧。

天香天香,國色天香。

宋澈笑道:“也許是裡頭的老闆娘長得漂亮呢。”

“那感情好,人的品相若不差,酒肉一定也不賴。”

入客棧。

這不入不知道,一入真奇妙。

雖還沒見到那可能是絕色的老闆娘,一個個小夥計也長得好漂亮,女嬌娥扮作店小廝,膚白貌美,別有風味。

高朋滿座的食客,十之八九都是男人,趁著小夥計們上菜時,摸摸手,揩揩油。小夥計也不嫌棄,個個媚眼如絲,陪客人談笑風生。

用青樓那一套來開客棧,也不失為有生意頭腦。

“客官,吃點兒什麼?”

三人剛落座,小夥計扭著腰肢前來招呼。

“鮑魚,生蠔,扇貝,蛤蜊,有新鮮的麼?”姜雲天笑著問。

小夥計笑盈盈地問:“客官您是要多新鮮的呀?”

“這個新不新鮮嘛,要掰開看了才知道。”姜雲天笑得別提多淫賤。

這時可可卻天真道:“不對不對,鮑魚生蠔這類,要閉合著才新鮮,掰開了就不新鮮了。”

“看來小姑娘還沒掰開——”

“咳咳!”

宋澈乾咳了兩聲,白了姜雲天一眼,打住這不良的話題,與那小夥計道:

“烤幾個生蠔,來幾碟小菜,再加三碗米飯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