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蓬萊閣上,有祥雲浮現,家師已經到位了。”

一個小道士跑進殿堂內告知。

安陽王領眾賓出殿,與廣場之上迎接仙師大駕光臨。

瞧那半隱半現的蓬萊閣之巔,果然升起一團紫、紅祥雲,使得人們紛紛感嘆:

“五氣朝元,紫氣東來,果真是仙人駕到啊!”

可在宋澈眼中,都是些不入流的伎倆,閣樓上霧氣那般大,撒些顏料花粉,輕而易舉便成了“祥雲”。

“快瞧,是鴻海仙師!是鴻海仙師!”

蓬萊閣頂,紫氣之中,隱現出個白衣老道,他手捧拂塵,鬚髮皆白,是仙風道骨,世俗無爭。

海塘上的百姓,無不膜拜叩首。

“快瞧,仙師要飛了!”

見那老道拂塵一揮,從蓬萊閣頂縱身一躍,只降下了半丈,隨後懸停於空中,緩緩飛向壽春宮,紫氣祥雲做背景,衣帶飄飄踏空行,瞧得所有昂頭之人目瞪口呆。

“這世上真有神仙呢。”林玥大眼睛憧憬著天空,感嘆道。

宋澈卻問:“你覺得我與神仙相比,誰更厲害?”

林玥很認真地思考了片刻,挽著宋澈的胳膊,甜甜一笑:“你厲害,你最厲害了。”

宋澈平視著即將飛抵萬壽宮的鴻海仙師,毫不掩飾傲然:“神仙奉於蒼天,而我命由我不由天,宋某人揮揮衣袖,便可勝天半子。”

眾賓皆投來詫異的目光,連安陽王也不禁皺起眉頭。

“哼,好大的口氣,你若真有本事,也飛給咱們看看啊——”

“嘭!”

且聽空中響起一聲脆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斷裂。

隨之,那飄忽忽的仙師,再也找不到重心,甚至連踉蹌都沒有,直接從空中跌落。

“啊!”

距離有多高,慘叫聲便拉得有多長。

“吧唧!”

像是雞蛋撞上了石頭,紅的,白的,綠的,黃的,碎了一地。

海塘上一陣唏噓。

宋澈努力讓自己不笑。

安陽王臉色大變,趕忙招呼:“快!快去將他的屍體拖回來!”

萬壽宮的道士們,急忙往那仙師隕落之地奔去。

很快,他們便抬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回到萬壽宮。

仙師原本是白衣勝雪,如今卻是“白衣剩血”,死得透透兒的了。

安陽王臉都綠了。

“王爺,一不做二不休,即位詔書我已擬好,昭告天下吧!”

“可若是沒有仙師奉天承運,匆忙即位便是名不正言不順。”

“都這個時候了,還講究什麼名正言順?王爺有在做各位擁護便已足夠!”

“是啊王爺,即位吧!”

眾賓應和。

安陽王眉頭緊皺,思緒片刻,似下定決定:“好——”

“王爺!不好了!王爺!”

一個斥候急忙衝進萬壽宮,下馬大聲道:

“昨夜凌晨,倭寇艦隊偷襲淮南水師,大火燒紅了半邊天,淮南水師眾將領大怒,即刻揮師北上,如今只怕……只怕要到渤海灣了!”

“什麼!”

安陽王瞠目,轉頭瞪向大海盜徐韜:“這是怎麼一回事?”

徐韜一口否決:“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從未下達過艦隊行動的指令,怎可能會偷襲芝罘灣?”

他上前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領,大罵道:“你他媽是不是看錯了!”

斥候嘟嚷著:“那火光都燒透半邊天了,且確實是掛著黑色風帆,就是海盜旗錯不了……”

“定是你手下那些倭兵搞的鬼!”

眾官員紛紛將矛頭指向徐韜。

官與匪本就不和,能同席而坐,本就有夠勉強。

徐韜咬著牙,跪在安陽王跟前,大聲起誓:“我若真有意背刺王爺,又何必今日來赴會?王爺,這定是一場陰謀啊!”

“此事,你為何不早來告知!?”安陽王質問斥候。

斥候滿臉都是委屈與苦澀:“事發第一時間,屬下便策馬來報,可淮南水師在各官道設卡,封死了所有大道,我不得已繞小道,馬都累死了三匹啊,王爺!”

“行了,不論此事真假如何,當下最主要的問題是,淮南水師已抵臨渤海灣,它若調轉方向駛向登州,我們又該如何?”

“他媽拉個巴子的,我就知道朝廷突然調淮南之兵上京東,目的絕對不單純,眼下看來,他們分明是打著剿倭口號,要進攻登州!”

“萬一他們真的只是攻打倭寇呢?”

“那也不能讓他們靠近渤海灣,那裡藏著什麼你們難道不知麼?”

“王爺不必擔心,淮南水師不過五萬人,我京東水師有十萬之餘,再加之河北水師也有四五萬,更有完顏王子與徐首領支援,即便他真有意攻打登州,又能耐我們何?”

“劉大人說得對,區區五萬人,有何好驚慌的?他們若敢在我們的地盤上亂來,今夜叫他們全部餵魚!”

眾賓紛紛獻策附議。

討論聲還未消止,又見一斥候快馬來告:

“島前有軍情急報,淮南水師正在向沙門群島方向駛來,駐島艦隊已上前攔截,可對方有近千艘戰船艨艟,我方艦隊恐怕不足予以抵抗!”

“這幫南蠻,果然居心險惡!我等遲早會與淮南水師一戰,何不趁今夜將之全殲,以絕後患?”

“王爺,我即刻派下屬,繞道車由島,率倭兵與門徒南下,與京東水師前後夾擊淮南水師!”

“我也可趕回河北,調兵來登州勤王!”

“我軍輜重物資,皆屯於沙門群島,王爺,請快快下令出師吧!”

“好!”

安陽王一咬牙,即刻令道:“黃世衝,古登,蔡坤,你們速去軍港,調京東水師出渤海迎擊淮南水師,先以勸降為主,若對方執迷不悟,再予以全殲!”

“末將領命!”

“其餘官員,隨本王回殿,奉天下詔,即位天子!”

不同於入夜前的熱鬧,自仙師墜亡的那一刻,登州城陷入一片喧囂與慌亂。

百姓的信念開始動搖,與此同時,自我認知也逐漸覺醒。

當他們都明白,所謂的“仙人”只不過是權力者編織的謊言,那麼這場造反遊戲,就註定會成為鬧劇。

天空又飄起了細雨。

為最後的審判輕吟淺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