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士曹舉足無措之間。

偏堂走進個身穿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武官果然不同於文官,沉穩老練,威儀不俗。淮南安撫使,李志。

“李大人,您來了……”劉士曹趕忙讓位。

李志卻擺了擺手,走至廖恆身旁坐下,與劉士曹道:“婚姻司法由士曹審理,本官旁聽即可,你可不要以公謀私。”

不知為何,劉士曹滿頭大汗,連連稱是,並喚人:“快去,將被告張家父女,張來春,張月娥,以及劉家三公子劉能帶上公堂。”

“是!”

卻不等衙役下堂,聽衙外傳來一聲驚呼:

“青天大老爺,你要為我家僕人做主啊!”

隨即便見個五旬老者,帶著個年輕女人,與兩個家僕抬著一副擔架,擔架上躺了個滿身是血的人。

隊伍的最後,一個身材肥胖,手持摺扇的青年,走得大搖大擺。瞧他的面相,與高堂上的劉士曹,與先前在福滿客棧鬧事的肥婆三分相似。

張來春,張月娥,劉能。

張來春拉著其女張月娥下跪哭訴:“老爺,那福滿客棧的少東家沈方,因不滿婚事來我家鬧事,我家僕與他理論,反遭他打了個半死,您可得替我們做主啊!”

被告變原告?

好一招反客為主。

“呸!真不要臉!”沈文君罵道:“分明是你們將我二哥打傷,如今還想以苦肉計誣告!”

張來春卻指著擔架上滿身是血的家僕,“你瞧,你看,你聽,將我家僕打成這樣,還有何好狡辯!”

“哎喲喂,哎喲喂……”家僕哀嚎聲響徹公堂,“是沈方打我,是沈方打我!”

“還有哇,他們狀告我與張月娥通姦,純屬無稽之談,”劉三公子劉能,熬著姿態,輕蔑著宋澈等人:

“劉大人,劉某世世代代於揚州經商,張小姐也是清清白白待閨閣中,今若因人汙衊卻毀了清譽與名節,叫我們今後如何在揚州城立足?還請大人嚴懲這些口無遮攔的市儈之徒!”

“你……你們血口噴人!”

沈童指著張劉兩家罵道:“我兒子在病床上,親口告知爾等齷蹉之事,還氣得吐了血——”

“那叫你兒子來對簿公堂啊,”劉能冷聲道:“張家僕人被打成這樣,抬著都來了,你可別說你家兒子嬌貴。再者,你兒子打人家僕,人家僕難道不能還手麼?人家僕的命就不是命麼!”

“你……你你們!”沈童氣不過,上前揪住張來春的衣領:“一年前我倆便已結為親家,眼見婚期在即,為何爾等公然反悔!”

他又瞪著張月娥:“我兒對你一片真心,我也早已將你當做兒媳,你為何要在婚期前與人通姦,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廉恥之心麼!”

“大人!他公堂打人了,大人!”

張來春大聲求助,他那女兒張月娥,也是一臉騷賤模樣,絲毫不覺得愧疚。

劉能見機插上一手,看似勸架實則暗勁兒推搡,“去你的吧,惡人還告狀,大鬧公堂,罪加一等你!”將沈童推摔在地。

“二叔!”沈文君趕忙攙扶。

“呃……這這這,如今究竟哪個是原告,哪個是被告啊?”劉士曹只將目光瞥向李志。

李志卻將目光放在宋澈身上。

宋澈只淡淡一句:“大人稍後,我去收集證據,馬上便回。”

劉士曹擺了擺手,示意讓他去。

“夫君,你莫不是要去將二哥抬上公堂來?他現在那個狀態,受不得刺激。”沈文君擔心道。

宋澈拍拍她手背,瞥了一眼劉能等人,語氣陰狠:“放心,他們要證據,我便給他們證據,一千個,一萬個都有。”

說罷,便大步走出公堂。

一刻鐘後。

宋澈帶著十幾個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少走進公堂,其中還有兩副擔架,擔架上同樣躺著個兩個渾身是血的男子。

“大人,人證物證我全已帶到了,罪狀可能有些多,容我慢慢道來——”

宋澈先指著一副擔架上的傷者道:

“這個人叫做張三,本是挑擔子賣菜的,在走過張家門口時,張家人來賣菜,卻因少給了三文錢,雙方起爭執,被張家惡僕打成這樣。”

張三哎喲連天,昂起頭喊道:“是啊,是啊,張家人打我,張家人打我!”

宋澈又指著另一副擔架上的傷者道:

“這個叫做李四,昨日翻修院子時,偶得一隻玉碗,今早拿去當鋪典當還錢,被劉能以三十兩的價格騙去,事後李四覺得不服,找劉能理論,結果被拖到巷子裡毆打。”

李四哎喲連天,昂起頭喊道:“是啊,是啊,是劉能打我,青天大老爺為我做主啊!”

“你血口噴人!捏造事實!今上午我都沒去過當鋪,何如打得了他!”劉能大聲反駁。

宋澈卻當做沒聽見,又拉過兩個漢子:“這人叫做王五,這人叫做馬六,他們兩個親眼所見,張家人打了張三,劉能打了李四。”

王五與馬六連連點頭:“是啊,老爺,我們親眼所見,打得可狠了。”

宋澈接著又從擔架上,取出兩根帶血的木棍,丟上公堂:“大人你瞧,這便是他們作案的兇器,還帶著血呢!”

“你你你——”

“你什麼你,還沒完呢!”

宋澈又拉過兩個油頭垢面的乞丐,囑咐道:“孫七,朱八,將你們所看到的告訴劉大人。”

孫七說道:“回稟大人,小人常年在揚州北郊,一片楊樹林中的破廟借住,三番兩次見到劉能與張月娥深夜鑽樹林私會,行苟且之事。”

朱八應和:“小人也看到了,一清二楚呢!”

宋澈再衝那三個帶著孩子的寡婦招了招手:“何氏,黃氏,盧氏,有冤申冤,大人定還你們一個公道。”

何寡婦抹淚道:“大人,三年前,民女本在東市買豆腐,後被劉能強騙姦汙,致使懷孕生子,我找孩子認爹,他卻矢口否認,還以城中權勢,將我母女趕出了城去……”

黃寡婦與盧寡婦都哭著述說同樣境遇。

這時,三個孩子掙脫母親的手,衝到劉能身邊張嘴便喊:“爹!爹……”

屎盆子誰不會扣?

偽證誰不會做?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