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澈亮出金刀的當天晚上,劉超便與馬萍匆忙離開了蘇州。

算是短暫了卻一場恩怨。

時光飛逝,四月初一。

春季已過,夏日剛立。

夜明星耀,月朗風清。

今夜大概是沈家最忙碌的時刻。

丈母孃等了二十多年的第二胎終於要降生。

產房中丈母孃的喊聲歷歷在耳。

四十來歲的年紀產子,本就存在著許多不確定的風險。

自丈母孃羊水破裂起,老丈人便再三叮囑穩婆,倘若發生意外,一定要舍小保大。

老丈人在院中,越聽越不自在,索性便拉著宋澈,到院外涼亭,備了一壺酒,緩卻焦急的心理。

印象之中,從宋澈入沈家,還從未與老丈人單獨喝過酒。

“爹,娘她吉人自有天相,今夜一定能順順利利。”

宋澈為老丈人斟上一杯酒。

老丈人一飲而盡。

宋澈再斟,他再飲酒。直至三杯下肚,宋澈不再斟,他卻主動抓過酒壺,仰頭管了幾大口。

放下酒壺時,已滿臉通紅。

男人要喝到這個程度,那就說明已開始上狀態,要掏心掏肺吐真言了。

果不其然,老丈人拉著宋澈的手,眼睛無比真摯:“澈兒,有些話是為父壓在心底好久的,今夜必須與你講了,”

他扯了個酒嗝兒,才道:“首先,我要為我的自私先與你道個歉,在你不清不楚的情況下便帶到了沈家……”

宋澈急忙安慰道:“爹說的是哪裡話,若非你半道出手相救,我早已被豺狼吃了,哪裡還會有今日,何況爹孃待我如同親生兒子,文君她又溫柔賢惠,我是感激您還不及呢,哪裡還敢怪您。”

宋澈雖老將“吃軟飯”掛在口頭自詡,可自入沈家起,他便從未吃到過一口軟飯,反觀如今,家裡的大小事務,都由他一人說了算。

沈家是的善之家,能成為沈家的女婿,宋澈真的很幸運。

老丈人彷彿心結已開,露出了個和藹微笑,說道:“不管玉梅她這次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我都不干涉你們的想法,文君她二十餘年來,被我們管束得太嚴了,如今她已為人妻,還嫁了個這麼好的丈夫,也該有自己的家庭。”

老實說,宋澈最怕的一件事,便是丈母孃又生個女兒,老丈人不讓他們離開。如今敞開心扉說了這番話,他的煩惱也算煙消雲散。

宋澈自斟一杯酒,起身敬向老丈人:“爹你放心,孩兒就算自立門戶,也絕不會忘記你與孃的大恩大德,咱們永永遠遠都是一家人!”

老丈人眼眶泛紅,含著淚與笑,與宋澈同飲而盡。

“哇哇哇……”

孩子的哭聲,突然劃破寂夜。

一老一少兩個東家,丟下酒杯便往院兒裡跑。

老丈人衝進產房,徑直來到丈母孃床邊,她雖滿頭大汗,不過氣色紅潤。

“恭喜老爺,老夫人,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喲!”

穩婆將剛降生的嬰兒遞給老丈人。

老丈人撩開裹布,兩隻小短腿之間,還有個小雞雞,他高興出了眼淚,將孩子遞給丈母孃:

“玉梅,咱們有兒子啦!咱們有兒子啦!”

一旁的宋澈與沈文君,相擁一笑,沈文君問道:“宋澈,你那麼會作詩,不妨給咱弟弟取個名字吧?”

宋澈想了想,笑道:“你叫文君,不妨就給弟弟取個‘武鈺’如何?”

“文君,武鈺,是好名字,是好名字……”

老丈人與丈母孃,裡裡外外的人,都覺得這個名字好。

宋澈與沈文君退出產房,給這一家三口單獨流出時間。

“手牽手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望著天,看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四顆連成線……”

二人挽手,漫步庭園。

沈家既已後繼有人,他們也可放心離家。

“江寧城的話,咱沒親人在那兒,且裡頭有許多豪商,咱要在那裡紮根,少不了一番商戰;

溫州城的話,雖有棟合適的宅子,可離蘇州又太遠了些,日後想要回孃家,坐船都得三天三夜;

剩下的揚州與杭州,距離與位置算是最符合條件,可都沒有太符合條件的宅子,唉……”

宋澈輕嘆著,看向沈文君:“夫人,給點建議?”

“杭州吧。”

沈文君輕聲道:“那裡有孃家人,表姐表姐夫,還有雅昭,還有大海,其實我也不在乎宅子多大,只要有你在,身居寒窯又如何?”

“那從明日起,便做一個幸福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好。”

璧人相似一笑,齊看星月燦爛。

……

杭州那邊有個員外搬家,恰好要出售宅子,恰恰好那宅子正面對著大海,宋澈便將託周雅昭將它買了下來,

眼下,一切瑣事方休,前往成都參加‘錦繡大會’也可提上日程,

從蘇州到成都,有將近四千里路,一日行百里,也要四十多日才能抵達。

錦繡大會在六月中旬召開,距今還有兩個半月,時間倒是不趕急的,但宋澈與沈文君,琴若都覺得可以早些過去,在趕路的過程中,順便遊山玩水,見識一番江南以外的風土人情。

計劃是,四月初出發,中秋前回來,共四個半月。

無奈古代車馬太慢,成都路又太遠,不經意來回,便要走過兩季。

也正好趁這段時日,將杭州的宅子,修繕擴建。

為確保一路平安,宋澈專門製作了八枚火葫蘆,將火槍彈藥準備充足,至於電棍這類東西,實在沒辦法充電續航,只能將它們留在家裡。

又考慮到夏季炎熱,冰箱之類,以及解暑的草藥,全都裝進馬車,

還有這些天裡搗鼓的最新發明“腳踏車”,一併綁在馬車後,以備不時之需。

總而言之,宋澈是個很“細”的男人,該帶上的東西,一樣都不會落下。

四月初三,下午時分。

前一段路程,先沿著江南河,從蘇州到揚州,再到江寧秦淮河畔,而後沿著長江走陸路。

“文君,澈兒,莫要忘記你們小姨提過的,西南那邊兒苗奴作亂,千萬要當心啊,不管拿不拿得到名次,大會結束後都要趕緊回來。”

因是要出遠門,老丈人,丈母孃,好些人都來碼頭相送。

最令人意外的是,陳仁才這傢伙也來了,還額外送了五百兩作為盤纏。

畢竟錦繡大會,有關乎“蘇繡”名譽,陳氏也是錦繡世家,沈文君若能奪得頭籌,對兩家的生意都有極大幫助。

“爹孃大家,你們都放心吧,我可不信那些苗疆人會什麼‘巫蠱之術’,再說了,我們是去成都府,那裡安全得很。”

沒有太多告別。

宋澈,沈文君,琴若,林玥,一行四人登上客船,揮手暫別姑蘇。

揚帆,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