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氣尚凌然,揮毫潑墨,縱橫南北筆一支,紙上煙雲信手來!”劉興男的行文,雖不如上聯那般豪放,卻也是婉約大方,何況這還是踩在人背上寫的。

下聯對上聯,工工整整,環環相扣,乃是絕佳對句!先前還瞧不上人家的眾儒生,頓覺羞愧難當,遮面匿入人群。

“掌櫃的,掌櫃的!對出來啦,對出來啦!”看牌坊的小二,跑到門口大喊。

不一會兒,劉掌櫃匆忙走了出來,到牌坊下一看,拍手讚不絕口,又問了劉興男姓名與籍貫。

劉興男如實告知。

“哎呀,怪不得都說江南出才子,原來您與王公子都來自宣州,這下倒好,本店又多了位狀元候選人了。”劉掌櫃高興得合不攏嘴,命夥計將對聯收好,接著換上一幅新對,又道:“劉公子,您若想長期在本店住下去,不妨再留一道上聯來守擂吧?”劉興男也未多想,提筆便寫下一聯:“踏青當嘯傲,得閒半日,覽毫客錦筏,筆掃燕雲十六州!”

“妙哉,妙哉!”

“大才,大才!”凡見此聯者,無不拍手稱讚。

“掌櫃的,我想帶幾位朋友,一同進去入餐可以?”劉興男指了指宋澈等人。

劉掌櫃欣然同意,將幾人引入素雲齋。剛跨入門檻兒,宋澈便瞧見了自己先前所作的那首《詠鴨》被裱起來,掛在了客堂牆壁上。

“咦,這首詩倒是作詩得歡快,出自何人之手啊?為何沒有署名?”劉興男指著牆上的《詠鴨》問道。

“作這首詩的人啊,那可不得了喂!他是當今皇上的好兄弟,當今宰相的親姐夫,號稱上下一千年無人可超越的大梁第一國士……”劉掌櫃滔滔不絕的誇讚,聽得一旁的宋澈都有些臉紅了。

“世上真有這等奇人?”劉興男卻不多麼相信。

“當然有啦,吶!你瞧這張桌子!”劉掌櫃指著客堂中,唯一一張空著的桌子,傲聲道:“這張桌子,便是昔日皇帝,宰相,鎮國大將軍,宋大老闆他們一起坐過的!”

“你……你這間店,還曾接待過皇帝啊?”劉興男驚呼。劉掌櫃似乎等的便是這驚訝的表情,

“那是,皇帝還誇讚過我這店裡的板鴨好吃呢!”他又指著桌子,做了個

“請”的姿勢,笑道:“劉公子成功對出了對子,這張皇帝曾用過餐的桌子便是給您預留的,只要您能一直守擂,從今日起到省試那天,都可在這張桌子上吃飯。”

“那我就不客氣了!”劉興男拉著宋澈欣然入座,還驕傲問了句:“陳兄,如何?皇帝與宰相在這張桌子上吃過飯呢,你怕是這輩子都沒受過如此待遇吧?”宋澈笑道:“多虧了劉兄,讓我人生無憾。”

“客氣,客氣了,掌櫃的,既是免費食宿,我也不矜持了,好酒好菜通通端上來!”劉興男豪邁招手。

“好嘞!客官您稍等,咱素雲齋啊,最熱賣的便是‘狀元餐’,保證您吃了,金榜題名!”科舉不僅能為國家選拔人才,還能給民間帶來不少經濟效益,譬如這素雲齋,除了推出對對子的彩頭外,還有什麼

“狀元餐”,

“狀元房”,

“狀元茶”,

“狀元酒”,最有意思的當屬那堵

“狀元牆”——這些開店鋪的,早已收集好各路各州考生資訊,再將最有希望金榜題名的考生掛在

“狀元牆”上,由店家當莊家,讓所有食客自由下注。自從劉興男對出對子成為守擂者後,他的名字也出現在了狀元牆上,買他高中的人還不少呢,甚至還有些食客上前套近乎:“劉公子,我可是花了二十兩銀子買你高中,省試馬上便要到了,你定要好好努力,莫要讓我們失望啊!”甚至還有些富家千金,委託僕人前來押注,順便看看未來的夫君長何模樣,提前為自己擇婿。

“這黑心的店家,我還以為他有多好呢,沒想到竟變著方兒,將我當成了賺錢的牛馬了。”劉興男憤憤不平。

宋澈笑道:“有些人想當牛馬,還扶不上牆呢。”這時,

“喲,王公子,您睡醒了?”聽小二吆喝了聲。見一個二十五六,身穿錦衣儒袍,手持摺扇的青年公子,一邊伸著懶腰,一邊打呵欠,大步走下樓,他隨口便道:“今日還是老樣子,板鴨不可烤得太乾,烤鴨不可烤得太肥。”

“呃……實在不好意思王公子,您出的上聯被人對出來了,所以從今日起,您的食宿本店不再包辦。”小二賠笑著說道。

如此說,這青年公子便是寧國府的王志鵬了。王志鵬一聽此言,頓時睡意全無,問道:“何人對出我的下聯?”小二抬手指了指客堂中的劉興男。

“竟然是她!”王志鵬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桌前,直接出言不遜:“劉矮子,你不好好在家為你娘守孝,跑來金陵做什麼?”劉興男咬了咬牙,起身來便與王志鵬對峙,怪不得別人叫他

“劉矮子”,矮了人家大半個腦袋,長得矮,再有氣勢,也只能仰視人家,這是硬傷。

“據大梁律例,凡入籍報名,透過鄉試者,皆可進京參加省試!你都能來,為何我就不能來!”

“可笑啊……你也配跟我比?”王志鵬不屑道:“我即便不參加考試,也可受蔭恩入仕。你就不同了,身份家世明擺在這兒,即便能僥倖透過省試,也絕不可能參加殿試。”劉興男攥著拳頭,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若你都能中,我不能中,只能說明這科舉有……奸!”

“劉矮子,這裡可是京城,當心禍從口出啊。”王志鵬低聲說著,用手指戳了戳劉興男胸膛。

劉興男大駭,當即一巴掌,狠狠扇在王志鵬的臉上,頓時間,整個素雲齋鴉雀無聲。

“混賬東西,你敢打我!”王志鵬揚手便要還擊,然就在他掌心將要落下的那刻,一隻大手緊緊扼住了他的手腕。

宋澈冷眼望著眼前這個囂張跋扈的公子哥,輕聲勸誡:“如今我已能徒手劈開三塊磚,你千萬千萬莫要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