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月不到,雲水坊便從一個岌岌可危的作坊變作日進斗金的大布行。

事業方面蒸蒸日上,感情方面也逐漸升溫。

沈文君暗示得越來越明顯了,她半夜時不時便會敞開被褥,有意無意露出卓越風姿,可每當宋澈響應號召,剛一觸碰,她便如含羞草般縮作一團。

想要又不敢要,看到又得不到。

嘗試了幾次後,宋澈乾脆放棄了,反正古代沒有安全措施,萬一真行了周公之禮,懷上了咋辦?他現在可沒有當爹的打算。

四月初,揚州商會召開在即。

據悉此次商會召開七日,江南各大豪商匯聚一堂,貿易合作,剿除匪患,疏通物流,募捐救災,之類之類。

從蘇州到揚州,走陸路需半日,因此蘇商都得提前去。

初一晚上,沈文君在家裡收拾衣物,宋澈則在書房裡編撰週記,畢竟要離開這麼久,坊間的指標可不能下滑。

“咯吱——”

房門輕輕推開,沈文君捧著一套衣服走了進來:“這是我親手縫製的金絲錦袍,你快換上試試,看看合不合身。”

“金絲袍服啊?要不要這麼富貴。”宋澈放下筆,上前接過衣裳,確實是金絲鑲邊,白雲點綴,這一件少說也要百兩銀子。他自顧換了起來。

“唉,其實我也想著謙遜些,但爹說了,這是你第一次參加商會,必須穿得體面些,好給我沈家掙些面子,”沈文君說著,來到書桌前,拾起冊子觀摩了片刻,好奇道:

“工作績效週記表……這又是何物?”

宋澈說道:“咱不是要離開七日麼?這沒有老闆看著,員工容易擺爛,因此我便制定了銷售績效,主要是針對幾位管事的。”

“這上邊兒說,未達到績效還要扣錢啊?”

“我定的門檻兒已很低了,若這都達不到,扣錢也應該。賞罰分明,有壓力才會有動力嘛。”

宋澈穿上雲袍,往鏡前那麼一站,豪氣凌人,英俊挺拔,簡直帥得一塌糊塗。

“瞧你,衣領都歪了。”沈文君走了來,著手幫他整理著領口,那麼仔細,那麼溫柔,她越來越像個妻子了。

“夫人,揚州比蘇州如何?”宋澈突然問道。

沈文君說道:“比蘇州大,比蘇州人多,比蘇州有錢。”

宋澈笑道:“嘿,這倒好,咱明日順便拉兩車私房去賣,肯定暢銷。”

沈文君卻道:“咱這次是去赴會,又不是去賣貨,何況商會另有活動需要咱們去做。”

“哦?是何活動?”宋澈好奇。

沈文君說道:“通常呢,揚州商會分兩程,第一程便是像咱爹這樣的大東家匯聚一堂交流切磋;第二程則是像咱們這樣的少東家相互競爭;

說通俗些,便是商會將立一個以商為中心的考題,讓各自的少東家挑選專案,在七日之內,憑藉各自手段進行銷售,誰收益越多,誰便是贏家;

有比試,自然便有獎勵,第一名會獲得一萬兩的獎金,第二名五千兩,第三名兩千兩,且前三名獲獎者手中的專案,將得到商會的大力推廣;

此活動的目的也顯而易見,便是為了培養年輕血液,畢竟咱江南豪商,可是領銜全國的,不能在咱這一層斷代了。”

只能說,整挺好!

宋澈笑道:“如此看來,那一萬兩獎金,豈非我宋澈囊中之物?”

沈文君搖頭:“哪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歷年來的第一名都是楊家所得,你要真有雄心,爭二保三比較現實。”

宋澈揉著鼻子:“不想當將軍計程車兵可不是好士兵,風水輪流轉,冠軍為何不能換?”

“你想跟楊家爭第一?興許有些誇張,但確實比登天還難。”

“楊家又如何?”

“楊家可是江南首富,且還是與朝廷做生意的皇商,楊家家主楊萬福是揚州商會會長,其兒子楊松更是號稱‘百年難得一見的商界天才’。”

“嗤……那是沒遇到我。”

“你少輕浮了,人家就算什麼也不做,光憑在商界的威望,便會有無數人去捧場,你一個客座的外鄉人,拿什麼跟人家土財主比?”

沈文君又道:“再退一萬步講,即便你走了天大橫運,勝過了楊松,那也得把第一名讓出來,這叫做人情世故。”

宋澈眯著眼睛,笑而不語。老實說,他打心底討厭“人情世故”這四個字。

某些人總把阿諛奉承,恃上凌下,冠以美曰其名為“人情世故”,事實上就是怯弱與自卑。

靠自己本事,光明正大贏來的東西,憑什麼要拱手讓人?

……

次日清晨,天色剛亮,老丈人便催促著起床。

簡單用過早飯後,開始將行禮裝車。

宋澈趁著閒暇之餘,去了趟雜物間,畢竟是出遠門,世道又這麼亂,為保險起見,防身電棍,止疼藥片,消毒酒精,都是小物件兒,塞進袖子裡攜帶也方便。

“當家的,要不去順風鏢局僱幾個保鏢吧?外面亂得很呢。”

丈母孃與眾僕於門口相送,顧家的女人,總是擔心離家的男人。

老丈人擺手說道,“自蘇州到揚州,走陸路官道,不會有匪患,再說了,老二不還在揚州麼?”

丈母孃板著臉:“你那喪家兄弟,還是莫要與他過多接觸得好。”

“兄弟血濃於水,婦道人家懂什麼?”

“那娘,我們走了。”

“文君,一路小心,平平安安的!”

與丈母孃告了別,三人踏上馬車,駛向蘇州城外。

出城後,車伕不得不將馬車趕得飛快,生怕稍有停頓,難民便會蜂擁而上。

“爹,小姑近段時間可有來信?”沈文君望著窗外,忽然問道。

沈田說道:“盜匪猖獗到連官家都敢截胡,你小姑身在長安,路途遙遠,有信也送不到江南,”

他又輕嘆:“胡族勢頭洶湧,一個月前大梁便失了涼州,照此情形下去,雍州與長安怕也是岌岌可危了。”

沈文君憤憤不平:“可即是如此,皇帝還在江南挑選秀女,如此淫奢昏庸,還不得亡國——”

“文君!”沈田呵斥:“出門在外,連德性都忘了?!”

“我……”沈文君望著窗外苦難,悲憐嘆息:“沒有國,哪有家,沒有家,哪兒有商?若是能有一位無雙國士,力挽大梁之頹勢,那該多好?”

當今世道,如她這般拋頭露面,還憂國憂民的女子,實在太少太少。

亂世紅顏,改變得了什麼呢?

自蘇州到揚州,一路都是官道,沿途驛站哨所遍佈,暢通無阻,沒有匪亂。

傍晚前夕。

馬車搖搖晃晃入揚州,停在了一間名為“福滿”的客棧前。

“大哥,好久不見啊,別來無恙啊!”一個體態發福,與沈田半個模子印出來的中年胖子,領這個憨頭憨腦,六尺過半的青年上前相迎。

當宋澈將一箱錦繡從馬車內搬下來贈予這對父子時,他們臉都快笑爛了,口頭上雖說著:“大哥你也真是,自家人還這麼客氣。”手頭接得卻一點兒也含糊。

沈家太公太母死得都早,生有兩兒一女,沈田在家排行老大,傳承了家族坊間生意,沈童排行老二,分得了揚州城裡的幾間鋪子,靠客棧與收租為生;沈娥是小女兒,遠嫁長安城,做的也是紡織生意。

憨憨青年,便是沈童的兒子,叫做沈方,雖是二房的兒子,卻要比大房的沈文君長上三歲。論輩分,宋澈還得叫他一聲舅哥。

據沈文君在馬車上說,沈童父子倆乃十足坑貨,做生意年年虧,到了年底就找沈田借錢,幾千幾萬兩,從來就沒還過。

老丈人依舊是那句“血濃於水大過天”,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這是我家女婿,名叫宋澈……宋澈啊,這是你二叔與舅哥,快叫人。”沈田拉著雙方互相介紹。

“二叔好,舅哥好。”

“嘶……好個一表人才的侄兒啊,不知是哪個世家的公子啊?”沈童先捧後問。

沈田臉上無彩,有些難以啟齒。

宋澈卻大方道:“二叔,小侄出生寒門,不是世家公子,承蒙岳父大人慷慨大度,不嫌身卑,招贅作婿。”

沈田撫須,悄悄滿意。

“原來是……上門女婿啊!”沈童仍在笑,只是多了幾分牽強。

“爹,大伯一家舟車勞頓,快快為他們接風洗塵吧?”

“高興得差點都忘了,大哥,侄女,侄婿,快快隨我移步雅座,美酒佳餚具已備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