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馬蹄聲遠去,宋澈心裡才算安生,他放下手槍衝黑衣人問道:

“你家主子在哪兒?快帶我去見他吧。”

黑衣人似笑非笑,走至宋澈跟前,“我們家主子不在本地,所以得委屈宋先生了。”說完,一拳頭砸在宋澈臉上。

宋澈只覺得天旋地轉,而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當他再次醒來時,已身處一間暗室。頭頂有一扇天窗,提供著僅有的光亮,腳下似乎搖搖晃晃,耳旁隱隱約約傳來海浪聲。

他在一艘船上!

這間暗室不過丈許方圓,僅一張床,一個便桶,一扇敦實的木門。

宋澈砸了砸門,喊道:“有人麼!你們不是要找我談生意麼?為何如此相待?”

隔了片刻,木門上拉開一個小口,只瞧得見一雙眼睛在門外,有人聲道:“談生意的地方很遠,宋先生不訪先休息休息。”

“你們要帶我去哪兒?”宋澈追問。

“到時候你便知了。”

那人說完,關上了門上的小窗。

宋澈又怒砸了兩下門,呵道:“老子餓了,快快送飯來!”

本以為那人不會理會,可沒隔半刻鐘,小口再次拉開,一隻餐盤遞了進來:“宋先生慢用,用完將空盤放回遠處即可,我自會來收。”

配餐還蠻豐富,兩張大餅,一碟牛肉,一條小魚,一小罐酒……不吃白不吃。

往後每隔三個時辰,便會有人來送飯,問他些什麼,他也不回答。

漸漸,小窗失了亮光。

海風撥動浪花兒,聲音更響亮,船身也要比白天更顛簸。

這個節骨眼兒還能在海上行駛的船,不是水師的便是倭寇的。

顛簸的船隻就像搖籃,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室中,宋澈迷迷糊糊便睡了過去。

“咵——”

大門突然被推開,一束光亮刺得人睜不開眼,宋澈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戴上頭套,再被兩個人一左一右架出暗室。

待到眼前再次恢復光明時,已是個風和日麗,海鷗齊飛的港口,眼前站著三個男人,一個五旬上下的大光頭,一個四旬左右的錦袍中年人,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此三人,宋澈認識其二,那大光頭便是先前在杭州明珠大會有過一面之緣的空海大師,實則為海盜頭子王直。

年輕人就更熟識了,楊松!

“宋姑爺,別來無恙。”楊松含笑打了聲招呼。

宋澈撣了撣身上的塵土,輕哼:“我一猜便知是你們,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

楊松卻道:“活得久的才叫有資格叫好人,英年早逝再好也不過一副枯骨。”

宋澈冷聲道:“但壞人遺臭萬年,好人流芳百世。”

“你便是泰州的那個軍師麼!”那個錦袍中年人瞪著眼睛,上前揪住宋澈的衣領怒問。

宋澈泰然自若,冷冷盯著中年人:“若當真蛇鼠一窩的話,你該不會是馬家的人吧?”

錦袍中年人正是馬家莊“漏網之魚”,馬太公的大兒子,馬優。

“你為何要殺我全家!”

馬優瘋狂搖晃著宋澈,唾沫星子都噴上臉了。

“吶,你不要冤枉人啊,宋某是個商人,從不幹殺人越貨,這種斷子絕孫的勾當,”

宋澈一臉無辜,“燒殺你馬家莊之人,是泰州兵馬統制,他名字叫做姜雲天,今年二十四歲,身高八尺,三尺青鋒,天下無敵,曾於萬軍從中取了賊寇吳燭首級……你要洩憤的話應該去找他去,揪著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商人狂吠是個啥意思?”

“你……你休要狡辯,若非你出陰謀詭計,我馬家豈會遭此難啊!”

馬優怒得雙眼通紅,一拳頭砸在宋澈臉上,“我要殺了你,為我馬家所有血親報仇!”

宋澈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拳砸得後退了幾大步,頓時怒上心頭,啐了口血唾沫,主動出擊還手。

他抓住馬優的手肘,“啪啪啪”便是三個耳刮子,再一腳踹在他腹部,叫他在地上滾了四五圈兒。

宋澈理了理衣領,大罵道:

“你他媽是不是搞錯了一件事?我是來島上談生意的,不是你的階下囚,豈能隨你打罵?還有,你馬家會有今天這一結局,都是你們自己所造的孽,這叫做報應!”

馬優捂著腹部,回頭求助王直與楊松。

王直與楊松卻視而不見,若馬家莊還在,或可有一絲尊重,可如今馬家蕩然無存,他還有什麼價值可言?

這是現實。

“阿彌陀佛。”

王直從袖中摸出手槍,電棍,望遠鏡,很和藹地衝宋澈笑了笑,“宋施主,你身上的稀奇玩意兒還不少。”

宋澈聽到這些“阿彌陀佛”,“施主”的詞彙,心裡總有說不出的彆扭與噁心。

“但我最感興趣的還是這個東西,也是我將你請來佘島要談的生意。”王直晃了晃手中的火槍,直言道:

“我聽聞此物在楚州大發神威,兩百步開外亦能穿透盔甲,比弓弩要實用得多,宋施主若能將它造出來給我,來日所奪的財富,少不了你那一份兒。”

楊松接過話茬兒,大有勸說之意:“宋澈,你是個聰明人,若我們能聯手一起幹,莫說是榮華富貴,便是這天下也可以搏一搏。”

“哈哈哈……”

宋澈仰天大笑,環指著四周,問道:“你們該不會真以為佔據一座小島,聚一批流寇海盜便能爭霸天下吧?是不是有些天真了?”

慈眉善目的空海法師,臉色突然烏雲密佈。

宋澈又道:“不過有夢想是好事,我從不踐踏別人夢想,如今我受限於你們,這買賣我似乎不答應也得答應;

但事先說好了,我只會設計火槍,打造此物需要極高的鍛造工藝,我可不會打鐵。”

楊松說道:“你這放心,佘島上有專門的武器鋪,所需的生鐵也很充足。”

宋澈說道:“我還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設計是不堪打擾的,且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因為我需要尋找靈感,吃好喝好穿好也很有必要。”

楊松予以一個微笑:“只要你能將火槍造出來,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甚至可以想辦法將沈小姐從蘇州接過來陪你。”

宋澈殺人的眼神,狠狠瞪著楊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