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雨勢稍有減小。

入夜,又急轉為陣雨。

“噼裡啪啦……”雨滴似要將瓦礫擊穿,地上積水漫過了屋簷。

這不討喜的傾盆大雨,徹底打消了宋澈回家的念頭。

風雨太大,信鴿無法翱翔,店鋪生意不佳,早早便關了門。

老太君隨時都有可能斷氣,身為周家子女,周雅昭不得不回去守夜。

夜。

滂陀大雨傾倒了杭州城。

宋澈獨自坐在櫃檯後,點上一根蠟燭,開啟手機計算器,用高科技算賬,要比打算盤子兒快太多了。

不知過了多久,蠟燭已燒過半。

“噠噠噠……”店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這麼晚了,誰會來找?

宋澈端著燭臺,用手護著火苗,開啟了一條門縫。

“呼呼呼……”風爭先恐後灌入店鋪,吹得燭火撲朔迷離。

跳動的火光中,昏暗的屋簷下,站著一個婀娜多姿的女人,雨水溼透了她的衣裳,秀髮貼著鬢角,水珠滴滴滑落。

她眼神如冰霜,瞧見宋澈後,又燒起了炙熱。

“你果然沒走。”寧葉紅笑出了貝齒。

“我是走不了才留下的,”宋澈招呼道:“快進來吧,外面冷。”

寧葉紅進了屋,姿態卻不如以往雷厲風行,她找了張椅子坐下,擰起裙襬上的水漬,一雙玉腿裸露在外。

宋澈折回櫃檯繼續對賬,“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還請直接說。”

寧葉紅靠上櫃臺,故意將身子壓得很低,今夜她並未穿著勁裝,而是換了套套低胸襦襟,擠兌的山巒,如白月光般迷人。

甚至連語調與眼神也變得輕柔嫵媚了不少,“鎖匙配出來了,卷軸也開啟了,你想不想知道里頭的內容?”

宋澈眯了眯眼睛,也沒多在意眼前風光,低頭繼續算賬:“你將大致內容念給我聽即可。”

許是被人冷落,寧葉紅有些不悅,又將身子湊近了些,“密宗上大致內容是,六月錢塘江潮大起,海盜用火藥炸開碼頭防線,與流寇裡應外合進攻杭州,也許就在今明兩日。”

宋澈微微皺眉,“計劃已被破解,作為內應的海盜也抹除了,又有何憂慮?”

寧葉紅壓低聲音,不乏急促,“今日我按照你說的,去通知駐紮在洲頭上的杭州水師,可誰料天有不測風雲,錢塘江起了大風大浪,送信的斥候到此刻都沒能回覆。”

“兩種可能。”宋澈說道:“第一,風浪太大,斥候無法回覆。第二,杭州水師正在遭受倭寇攻擊。”

“你覺得哪種可能性更大?”寧葉紅追問。

宋澈輕聲道:“可惜你們放走了海盜頭子,不然第一種可能性會更大。”

寧葉紅不乏迫切:“怎麼辦?”

宋澈卻乾脆利落:“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甚至有些膽怯,戰場與商場完全不同,打仗得真刀真槍地幹,指不定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寧葉紅失落了片刻,抻手坐上櫃臺,打了個轉兒,將玉腿搭在了宋澈肩上,耷拉的裙襬,風光一覽無餘。

宋澈嚥了咽口水,想撥開她的腿,卻覺得重若千斤。

“只要……你肯想個法子,幫杭州渡過這一關,我許你一夜春宵。”她想要魅惑,卻顯然是個新手,甚至面對宋澈赤裸的目光,身體還有些彆扭。

宋澈挑眉,“非得搞這種東西?”

“你不是商人麼?今夜我們便做個交易——”

不等寧葉紅話完,宋澈突然摟過她的腰肢,將她抵在了櫃檯上,如此絕色佳人,敞開了大門,誰又不想得到?

寧葉紅緊捏著賬本,羞澀,亢奮,悲傷,無奈,五味雜陳。

宋澈伸手扣住她的襦襟。

“不要……”

“你不要,我還不要哩。”

卻不是往下拉,而是往上提了提,“你胸口有傷,受涼了容易發炎。”

“你為何……”寧葉紅詫異地望著宋澈。

“我這人是挺好色,不過好歹也是個有婦之夫,”宋澈放開了寧葉紅,自顧收拾起打亂了的賬本,輕聲道:“欠不了人情,便想使用美人計,你家主子可真是煞費苦心。”

寧葉紅偏過頭,明眸跳動,“你都知道了?”

“這不很明顯麼?”宋澈說道:“放眼整個江南,有誰能在短時間內,拉起一隻才貌雙全的藝伎隊伍?

若我沒猜錯,天香樓裡的女眷,包括你,都不是私妓,而是官妓,否則絕不會有那麼嫻熟超群的技藝;

你家主子,也是用心良苦,不僅培養你們歌舞技藝,還教你們精通武藝;

女人本身便很致命,美麗的女人更加致命,一群才貌雙絕,還會武藝的女人,想想都覺得可怕。”

寧葉紅猶豫著,似鼓起勇氣坦白:“我承認接近你是有目的,可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任何事,而即便是想騙你,你這麼聰明,我又豈能得逞。”

“哈哈哈……”

的確,她若不是個率直坦誠的女人,宋澈絕不會故意欠她那麼多人情。

“將你的主子叫進來吧,外面雨挺大的。”

宋澈輕輕一言,埋頭繼續對賬。

寧葉紅嘆了口氣,退出店鋪,片刻後,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請進。”

“咵——”

門被人推開,一個戴著斗笠的黑袍人走進店鋪,他摘下斗笠,顯露一雙深邃的眼睛。

宋澈卻並未抬頭,只是輕輕一句:“店鋪簡陋,沒有茶水,高大人莫要嫌棄,隨便坐。”

聰明人之間,無需太多客套。

高琛走到櫃檯前,直言道:“前夜,宋姑爺離開望江閣時,曾言‘吾不過商賈爾’,高某回去揣測了半宿,才想明白其中奧秘。”

老實說,宋澈說這話,僅僅是裝個逼而已。不值得揣測半宿。

“高大人想明白了什麼?”宋澈笑著問。

高琛說道:“你拒絕入仕,又說自己是個商人,這是在暗示高某該與你做生意,對麼?”

宋澈放下毛筆,合上賬本,點點頭:“我是很喜歡做生意。”

高琛大方道:“請宋姑爺開個價吧,高某背後是天子陛下,籌碼多得是。”

既然如此,宋澈抿了抿嘴唇,淡淡吐出一句話:“我要包攬歲幣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