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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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園酒家位於青州城中最繁華的街道,緊鄰府衙。陸羽當初前來青州城,一眼便相中此處。事實證明他的眼光確實獨到,加上他經營有道,如今的人只要來到這青州城,必定要住桃園。此時陸羽正在桃園的後院接待來客,來的是兩位年輕人。
“你們是說來人比你們兄弟倆武功都要高,你們兄弟聯手都敵不過?”陸羽看著面前的兩位年輕人,眼中盡是不信。
“是,對方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子。開始我們也是按你的吩咐,不想傷人,但是到後面不是我們不想傷他,而是他不想傷我們。他的身法怪異,用的兵器也很奇怪,就像是一根普通的木棍。我們聯手也根本碰不著他,不到十招,他就把我們的劍擊落了。”這兩位年輕劍客就是最近江湖有名的上風劍莊傳人,童泰語和童泰評。他倆自上風劍莊下山以來,未曾遇過對手,雖然年輕,欠缺些經驗,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應對的。陸羽讓他們去劫鏢,就是志在必得。卻未曾想,黃雀在後,被人反劫了。
“他對我們使出的劍法好像非常熟悉,好像我們的每一劍還沒刺出,他就早已知道。我想就算是我們的師傅,都未必是他的對手。”童泰評這是第一次遇到挫敗,雖心有不甘,但也是心服。
“關鍵是他似不想傷我們,只是要我們交出匣子便自行離去了。”童泰語補充說道。
陸羽沉呤著,沒有說話,想了良久才說道:“你們先下去休息吧,是我安排不周,不怪你們。”
童泰語、童泰評兩兄弟悻悻地離去之後,陸羽轉身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向榮問道:“你怎麼看?”
向榮就是白天陪著陸羽去梅府的人,他是主人特意安排給他的助手。他既是陸羽的保鏢,也是他的助手,更是他與主人的聯絡人。
“不知這少年是什麼來路,目前不知他的目的,似並非想與主人為敵。或者他只是衝著古墓劍譜而來也未可知,但是能以一敵二,戰敗童家兄弟,實力不容小覷。他後面的人才是最可怕,必須要查清楚。”向榮考慮的也算是沒錯,現在是對方在暗處,不知敵我。
“你覺得如果是你,是否有勝算?”陸羽轉而問起了他的武功。
“我必敗。我能敵童家兄弟,但沒能力不傷人。”向榮很清楚自己實力,但真正臨敵,結果往往是另一回事。更何況他現在知道對方實力,而對方對他卻是一無所知。
“有如此武功,卻在江湖中無人知曉,估計他會藉此機會,現身江湖,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他的身份,無需我們去打探,只需等待。說不定,這兩天就會現身。至於他身後之人,見到這少年再打聽不遲。”陸羽不急主動去打探少年的來路。
“你覺得少年劫鏢是為現身江湖作準備?而並非覬覦劍譜本身?”向榮覺得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但是不大,如果是他,肯定會將劍譜據為己有,畢竟武林絕學,太是難得。
“如你小小年紀,己有如此武學修為。你還會在乎此劍譜嗎?他本身所習武功,可能不在古墓一派之下。更何況,他劫得的只是一個匣子,裡面究竟是不是劍譜都未知。如果將它原封不動地交給梅家,得到重用,豈不是更為有用?”說到這,陸羽看著向榮笑了。
向榮略加思索過後道:“是,如果明確是劍譜,我會抄寫一部,再將原有劍譜交還,既可謀取利益,又得劍譜研習。如今只是得的只是一個匣子,私自開啟,如非劍譜,便於我無益,不如交於梅家。”
“當然,對於你這種武功修為不高,而已有名聲地位的人,自然是不同。定當私自開匣,得絕學最好,不得絕學便將匣子毀掉便可。”陸羽淡然一笑。他自然明白,匣子如被向榮所獲是何後果。
向榮也否認陸羽所說。
“我相信,你得了這匣子也會原封不動地交還給我。因為你知我不會真的將劍譜置於匣內,童家兄弟、梅長風也和你一樣。所以我相信匣子真的是被人劫了,一個十五六歲少年劫了。”陸羽看向門口說著,似這話是說與門外的人聽的。然而門外沒有任何人。
向榮心中一顫,難道陸羽並不相信童泰語兩兄弟的話?他是懷疑他們也覬覦劍譜?向榮突然自問,他會私自開啟匣子看看真假嗎?
“假如,三日後,匣子真的回到梅長風手中,他真將匣子歸還給你,我們豈不是搬起石頭砸到自己腳?到時又該如何處理?”向榮提出一個新的問題。
“我正在考慮這個問題,都怪我考慮問題欠周。未曾等匣子被收回,便向梅長風先施壓。失策,失策,我太自信了。”陸羽也是對童泰語兄弟的能力,太高估了,沒想到突然殺出了一個少年。
“我想掌櫃此刻真正的劍譜,還沒派人送去京城,還在掌櫃的手上吧。”向榮此話似是試探,又似是另有其意。
陸羽看著向榮,眼神中有種說不出的東西。“莫非,你也想要《古墓劍譜》?”
“不敢,我自知能力,不得據有此物。得此物只怕於我有害無益。”向榮低下頭去,不敢望向陸羽。
“是,你是不敢,不是不想。德不配位,反為其害。如果,你有能力,我倒想將它送給你。我不習武,據為己有,也是有害無益。我得此物時,便已去信與主人,主人命我自行處理,我一直都不知該如何處理。此物於我,亦是燙手。”陸羽此話是在承認,劍譜尚在他手上。
向榮心隨之一動,然不敢表露出來。只是依舊默立著,保持著原有姿勢。
“此間無人,你我坐下,商議下如何處理此事吧。”陸羽朝身邊空著的位置擺擺手,示意向榮坐下。
向榮乖乖地坐下,仍是一句話未說。他不敢發表意見,自他知道劍譜真的還在陸羽手中,無數的想法在他心中閃過。最後,他還是保持著不動身色。
“你說說,你的看法,我聽聽。”陸羽在逼向榮表態。
“既然主人說,由掌櫃處置,定當聽掌櫃的安排,我不敢有其它意見。”向榮此刻冷靜下來,他知主人的手段,斷了非份之想。如他向陸羽發難,就算他能得到劍譜,只怕他這輩子都不得安寧。他可沒有古心月的本事,就算古心月還在,恐怕也難與主人為敵。
“我邀上風劍莊的人出手,就是想著他們能加盟主人,助主人一臂之力,然後將古墓劍譜贈與他們。既能長主人勢力,也能讓古墓劍譜重現江湖。可惜,童家兄弟太令我失望。”陸羽見向榮已冷靜下來,不再有強搶的意思,便有了另一種說法。
“依掌櫃的意思,接下來該如何處置?”向榮聽陸羽此話,似有意將劍譜有給他,他心思再次活了起來。
“如你能幫我,將梅家的勢力,收歸桃園,劍譜自然給自己人,好過給外人。你我為主人服務這麼多年,自比外人忠心。”陸羽此時畫餅,向榮當然接受。
“就算沒有劍譜,我也定當忠心報答主人。”向榮立馬站起來,向陸羽行禮。
“師傅,天黑了,不如我們今天就在酒家吃完飯再回去吧。”一個十五六歲的小男孩,挑著一梱柴,站在這個平時就沒什麼人,也沒有招牌的郊外酒家門外。
“怎麼?今天打了點野味,就覺得了不起了?想偷懶,不肯自己煮飯了?”一個和小男孩一樣,穿著打著補丁的粗布衣服,氣度上又不似農夫的中年男人,笑著對小男孩說。
“師傅,每次打到野物,你都捨不得自己吃,都讓我賣了與酒家,換了酒食。今天我們獵了兩隻兔子,一隻山雞,就留下山雞我們兩個吃吧。”小男孩笑著拎起右手拿著的野味,對他的師傅說。
“你小子,是說我捨不得給你吃嗎?前兩天的野豬,你留下的一隻豬腿,好像昨天才吃完。我看你是嫌我弄的不好吃,想老闆的手藝了。行了,就依你,你把柴火和兔子送去後廚,我去前面等你。”中年男子也不再和少年說什麼,自己往酒店前面走去。
少年見師傅同意了,便高高興興地挑著柴拎著兔子和山雞往後廚去了。中年男子自行進入了酒家,找個位置便坐了下來。
“小五師傅,今天還是老樣子?一斤燒酒?”店中夥計和中年男人看來是老熟人了。
“幫我打一斤燒酒拿走,再來半斤在這喝。”中年男人拿出自帶的酒壺,讓夥計去打酒。
“今天是打著了什麼好獵物,上次的野豬,我也跟著沾了光,吃了不少豬下水。”夥計一聽小五師傅要在店裡喝酒,就知道他今天肯定是獵著好東西了。
“小五送去後廚了,不過今天可沒豬下水,但是會有兔子內臟便宜你。不過你要不嫌棄,一會兒,可以給你吃野雞頭。”天色已晚,酒家也沒客人,兩隻兔子老闆只會先養著。
“我可不敢和小五搶雞頭,你呆會賞我啃一下雞腳就好了。”夥計說完就去幫中年男人打酒去了,這時小五也從後廚走了出來。他已經將柴火和兔子交給了老闆,拎著他的挑柴棍,走了出來。
老闆娘拿著一壺酒,和兩隻碗來到了中年男人面前,替他們師徒倒上了兩碗酒。
“小五,都長成大人了。”老闆娘是看著小五長大的,她十幾年前,和老闆兩人在這開了這個酒家,之後便見中年男人,帶著個小娃娃,每日都帶些獵物前來,換些吃食和銀錢。時間久了,便像是朋友一般。她只知道小娃叫小五,並不知道中年男人的來歷,只是聽說是兩師徒,她也不打聽。只是看著小娃慢慢長大,有時男人會將小五交由她幫忙照看幾天。這十幾年,她們的關係也既像鄰居又像親戚。
“謝謝老闆娘,我師傅也說我長大了,他現在也允許我陪他喝酒了。”小五笑著告訴老闆娘。
“是嗎?等會讓老闆陪你們也喝點,今晚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客人,我再給你們弄兩個下酒菜。”老闆娘正準備去張羅,這時有兩個人進了店裡。
“老闆娘,有什麼好酒好肉,快些給我上來,餓死我了。”進來兩人衣著光鮮,手中皆持一柄劍。一位手中劍鞘劍柄鑲嵌著珠寶,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另一位似是隨從模樣。
來者是鏡湖莊的少莊主駱士賓,隨從是鏡湖莊的門客胡洪。駱士賓是收到寒梅山莊梅長風的書信,前往寒梅山莊。
夥計忙招呼著兩人坐下,老闆娘自知來者是貴客,怕夥計不懂事,待慢了二位,自己忙上前去。
“不好意思,這窮鄉僻壤,也沒啥好東西可以招待二位。剛好店裡有兩隻野兔,不知二位是否介意,如果不介意,我便讓廚房殺了,給你們二位下酒。”老闆娘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大主顧,小五送來的野兔正好派上用場。
“看你這個小破店,諒你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你就殺一隻兔子,再來切兩斤涼拌牛肉,兩斤酒。小爺要趕路,快點上吧。”駱士賓家境優渥,對這山裡飯店滿臉嫌棄,坐在了上首位置說著。胡洪則站在白衣人後面,不敢落座。
老闆娘吩咐夥計打酒上菜,便自回櫃檯了。
“這一路你也辛苦了,不必再站著侍候,坐下吧。”駱士賓吩咐胡洪坐下,胡洪這才敢陪著坐下。
夥計也已將碗筷放好,並把酒一併擺上桌,然後去後廚將小五送來的野雞端了出來。駱士賓這時看見了夥計手上的炒野雞,便叫住了他。
“這是什麼?拿過來。”興許是老闆炒的野雞太香,引起了駱士賓的注意。
“這是炒野雞,是客人自帶的。”夥計可不敢將小五的野雞給駱士賓,他只是略停了一下,沒敢停留,仍準備將菜端去小五的桌上。
胡洪可沒理會夥計,已然快步來到夥計面前,一伸手便將夥計手中的菜奪了過去,將那盤野雞放到了他的主人面前。夥計沒反應過來,手中已是空無一物。
“嗯,想不到這破地方也有好東西,這確實是野雞,不是家養。”駱士賓已經動手吃了起來。
小五被這突然的變故驚住了,他正準備與師傅敬酒,雙眼看看師傅,似要徵求師傅意見。中年人氣定神閒地還在吃他的涼拌牛肉,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小五見師傅不說話,便也不出聲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我都說了,這是客人自帶的,不是我們店的。”夥計把小五的野雞弄丟了,忙去找駱士賓,想拿回野雞。
“既然這雞不是你們店的,便不關你的事。你看他們二人的窮酸樣,配吃這等美食嗎?你把我的牛肉賞給他們吧,看他們的樣子,能有牛肉吃,也算是幾輩子修來的福了。”駱士賓只管自己喝酒,吃肉,對小五師徒理都不理。
夥計也沒見過如此野蠻的人,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去向老闆娘討主意。老闆娘讓夥計先別管,她親自來到中年男人處說:“不好意思,廚房還有一隻野兔未殺,我讓廚房把那隻兔子殺了,作為補償。你看可合適?”
“無妨,這不是你們的責任。”中年男人輕輕笑了一下,似也不再追究。老闆娘便去後廚安排,這件事便如此作罷。
駱士賓像一切都與他無關,只顧自己吃酒,與隨從閒聊著。“聽說梅長風得了古墓劍譜,這是不是真的?”
“難說。”胡洪不知是身份原因,還是其它,好像不太願意說話,似更願吃肉喝酒。
“你對這劍譜不感興趣?”駱士賓似意猶未盡。
“不是我的東西,我沒興趣。”胡洪似乎對剛端上來的兔肉更有興趣。
“你想法拿到手,它不就是你的了嗎?”駱士賓偏要繼續話題。
“除非我能躲過江湖追殺。”胡洪還是一幅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樣說來,我更不應該去想了。”駱士賓說完哈哈笑了兩聲,似乎放棄了這個話題。“吃好了,我們走吧,趕在城門關閉前入城吧。”
兩人把一盤野雞吃完了,野兔還剩下半隻,就結賬走了。
眼見駱士賓二人離開,老闆娘命夥計把門關了,老闆這時也出來與中年男人坐下來,說:“小五師傅,今天不好意思,讓人把你的野雞搶了。只能讓你吃兔肉了,我陪你們喝兩杯,當賠罪。”
“這怎麼說,客人喜歡,我可不能為了只雞,壞了你們的生意。”中年男人端起酒杯,陪著老闆喝了一杯。
“師傅,你們先喝著,我去方便一下。”小五站了起來,提著他挑柴的棍子,走了出去。
駱士賓正在趕路,突然發現月光下有個人站在路中間,嚇得他一下收緊馬韁,並大喝一場:“什麼人?”
“怎麼?你們吃了我的雞,就想跑?”原來站在路中間的人是小五,他是如何追上兩人的?這讓駱士賓和胡洪都大為吃驚,他們騎馬飛奔而行,急於趕路並未稍做停留,而少年只是步行。這少年的輕功竟能追上快馬?胡洪忙環顧四周,與小五一起的中年人似未曾一起追來,青衣人似放心下來許多,眼前只是一個少年。
駱士賓見眼前只有一個少年,也放心不少,便對少年說:“我是吃了你的雞,你待如何?”
“那是我的雞,你搶了我的雞,我只是要你將我的雞還我。”小五似乎並沒將駱士賓當回事,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
“你可知道我是誰?在這荒郊野嶺,莫說是吃了你一隻雞,我就算是殺了你,你也不能奈我何。快讓路,不要妨礙我趕路。”駱士賓並不想和小五計較,他認為剛才付過了飯錢,他便不算是搶小五的雞。
“我說了,只要你把我的雞還我,你便可以離開。”小五並沒讓路的意思。
駱士賓身為鏡湖莊少莊主,也不想和小五廢話,直接躍馬向小五衝去。胡洪站在原地未動,他也想看看這個少年的本事,他能追上來,自然不是一般人。
眼看著駱士賓的馬就要衝到小五面前,而小五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似要與駱士賓的馬正面衝撞,胡洪並不想無故傷人,但是這時想要在馬下救人,已然來不及了,他大叫一聲:“少爺,勿傷人。”
然而馬衝過去後並未停下,只見一人躺在地。胡洪定睛一看,躺在地上的人竟是駱士賓,小五的木棍卻正抵在駱士賓的胸口。胡洪害怕小五傷著少莊主,他回去便不好交差,一躍而起,手中長劍已出鞘,向小五直刺過來,並叫著:“不可傷人。”
胡洪意在救人,所以未盡全力,但他的劍也還是給出了五成力氣。小五見勢提棍在駱士賓的肚子上輕輕點了一下,便向旁邊跳將開去。胡洪一劍便落了空。
“你不傷我,我也不會傷他。我說了,只是要他還我的雞。你們可以走了。”小五說完便飛身離去,胡洪忙看看駱士賓有否受傷,也知小五輕功了得,追也是無用,便不去離去的小五。
駱士賓此時正捂著肚子在狂吐,已將方才所吃進去的,全數吐了出來。
“少爺,你怎麼樣了?”胡洪只好留下照顧駱士賓。
“我沒事。”駱士賓吐夠了,正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我們還去找寒梅山莊嗎?”。胡洪見駱士賓沒事,便問道。
“回去。”駱士賓的臉色很是不好看,他沒想到這山野之地,受此大辱。
“老爺的吩咐,怕是不好交待。”胡洪知道少莊主心高氣傲,今天讓他受辱,自是很不高興。然而就此回莊,怕也不好交待。
“你不可與人說起今晚的事,去幫我把馬尋來。”駱士賓既要面子,只能做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