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的乞巧節,並不是只有京城一城熱鬧,外邊大城小鎮皆是燈火璀璨。

這座小城鎮上夜半時分,街上還有不少人在遊玩。

更有一隊舞龍燈,在街上奔走翻騰,引得民眾擁擠觀看。

龍頭穿行,停在一家商行前。

一個面堂黑紅的老者被店夥計們簇擁著走出來,看著龍頭在門前盤旋,帶領著龍身變幻身形,最後龍頭勐地被高高撐起,噴出一團火焰,四周響起叫好聲,舉著龍頭的人也被大家看清了。

“啊呀,是小公子——”一個店夥計喊。

四周的民眾也有認得的跟著喊“是這家的公子!”

老者一怔,看著舉著龍頭的年輕人,似是無奈搖頭,但臉上浮現笑意。

“去,給喜錢。”他說。

有店夥計笑著跑過去,果然遞過去喜錢。

年輕公子也不客氣,舞動著龍頭接過錢,再次變幻動作,引得四周說笑聲一片。

“是這家的公子?”

“公子還親自舞龍啊?”

“你懂什麼,這叫綵衣娛親。”

說話間年輕公子舉著龍頭又到了門前,再次噴出一團火,就在此時,似乎有一陣風襲來,火焰瞬時增大,發出爆烈聲,撲向那老者的臉。

老者的臉瞬時被吞沒。

歡呼變成驚叫。

店夥計們撲上去滅火,舉著龍頭的年輕人喊著爹跪撲,四周的民眾嚇得向後退去,更有小孩子們哭起來,歡樂的氣氛頓時變得驚恐,但也有人在笑。

這是一個黑瘦的男人,看起來像個閒漢。

他也沒有跟著後退,混亂中看起來很扎眼,旁邊有人推了他一下,這是一個花白頭髮的老頭,矮矮胖胖,穿著道袍,雖然沒有仙風道骨,但也是慈眉善目。

“走了。”他瞪眼說,說罷擠出人群。

黑瘦男人不情不願但還是轉身跟著走了,老者被燒的不輕,身後響起了年輕人撕心裂肺的哭聲,街上的人群更是混亂奔走。

“被火燒了。”

“太慘了。”

“街上不安全,快回家去吧。”

歡樂的氣氛被緊張替代,已經走出街口的黑瘦男人再次忍不住笑起來。

“黑皮四。”矮胖老頭再次瞪他一眼,“你幹嘛呢?”

被喚做黑皮四的男人說:“綵衣娛親有什麼的,綵衣燒親才有趣啊。”

說完再次捧腹大笑。

矮胖老頭皺眉:“你可真是閒的啊,浪費一顆火流星。”

黑皮四渾不在意:“浪費就浪費咯,最近也沒生意,我的手都癢了。”說到這裡他也皺眉,“吳老道,你說怎麼回事啊,怎麼就不讓咱們做生意了?”

吳老道甩了甩袖子:“還不是因為竹三連兄弟失了手。”說到這裡他也嘿一聲笑了,難掩幸災樂禍,“人沒殺掉,竹老大還失去了雙手。”

黑皮四顯然也聽說了,跟著嘿嘿笑,又不屑撇嘴:“這就被嚇破膽子了?不說報仇,反而要躲起來,還讓大家都躲起來,憑什麼!”

“憑,如果不聽話,咱們就永遠沒有生意做!”吳老道說,慈眉善目的臉上帶著幾分追憶,“你忘記了以前咱們的日子多慘,有時候剛接了生意,還沒動手,就被幹掉了。”

黑皮四的臉上浮現恨意,還有隱隱的懼怕,往地上啐了口:“該死的墨門,都是江湖門派,裝什麼清高,還鋤強扶弱,為民除害,他奶奶的,什麼玩意兒。”

吳老道眼中也一絲恨意,又帶著欣慰:“還好後來有人看不下去了,給咱們一條生路,只要聽他的話。”

一開始他們也不信,他們這些殺手,亡命之徒,哪裡肯聽別人的話,更何況這人是誰都不知道,每次只能看到一張紙條,寫著酬勞和讓殺的人。

按照這張紙條的吩咐去殺人,果然不會被墨門追殺了,還能拿到酬勞,而且有不少人不信邪,試著不按照吩咐去接生意,結果一如先前,很快就被那些該死的墨俠找到除掉了。

大家後來也就不再試探了。

這樣也挺好的,有生意做有錢賺,還安全。

亡命之徒也想活著啊,活著才能享樂嘛。

黑皮四很喜歡現在的日子,都忘記以前剛入行還沒賺錢就差點被墨徒取了性命,不過……

“墨門現在已經沒了,咱們還怕什麼?”

雖然有錢賺,但聽別人的話做生意,總覺得不那麼舒服,好像他們是被圈養的狗。

黑皮四忍不住扯了扯衣領,讓脖子鬆快些。

吳老道呵呵一笑:“你以為只有你想得到?當初墨門一出事,就有人這樣幹了,結果呢,一開始是沒事,但逍遙了不過一年多,這些人都陸續被殺了。”

真的假的?黑皮四眉頭跳了跳。

他們這些殺手除了自己也不信其他人,很少呼朋喚友來往。

“你這些年還聽過判官林,黃鉤子他們的名字嗎?”吳老道提醒。

雖然不來往,但名號多少知道,黑皮四一驚,還真是,當了殺手就沒回頭路,可沒什麼隱退江湖這一說,銷聲匿跡只有一個原因,死了。

“所以,不要冒險了,聽話就是了。”吳老道,“別擔心沒生意做,只要活著……”

他說著話看著黑皮四,伸手捋了捋鬍子,聲音拉長。

“….總能殺人…..”

黑皮四嘆口氣:“只不過可能沒錢收…….是不是啊這位兄弟?”

伴著這句話,他抬手勐地向後一甩。

伴著叮一聲響,身後夜色裡炸裂一團火花。

他們兩人邊說邊走,此時此刻已經離開了城鎮,行走在荒野中。

夜色籠罩的荒野,火花騰起,照出一個人影。

但人影並沒有如預料中燃起來,因為有一隻鐵手伸出,擋住了襲來的火流星。

火流星在鐵手上燃燒,很快就如同離開水的魚失去了生機,跌落在地上。

“小子,你跟了我們一路了。”黑皮四冷笑,展開雙手,轉動身形,發出怪叫,“你是要打劫啊嗎?”

一旁的吳老道從道袍裡抽出一把赤白的拂塵一揮,寒光閃過,夜色如同被割裂。

“無量天尊。”他說,“如此良辰節慶,這位施主當行善事啊。”

孟溪長輕輕轉動鐵手,由掌成拳,看著眼前兩人:“墨門孟溪長,為天下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