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繁麗的黑絲楠木馬車緩緩駛過長安城的街巷。

一直停在了皇宮望仙門門口。

沈醉歡和顧棠下了馬車,又被早就在望仙門候著的宮人帶領著,穿過皇宮威嚴高闊的長廊,一路來到了未央宮昭陽殿。

也就是當朝貴妃顧長寧所在的宮殿。

貴妃娘娘姿儀萬千,冠寵六宮,這是整個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而昭陽殿更是金頂紅門,華麗異常。

跟隨著宮人穿過一條花木扶疏的狹窄花道。

沈醉歡和顧棠便到了顧長寧寢居的門口。

她抬眸向前望去,只見她寢居的窗子外面栽植著幾盆形容豔麗的牡丹花。

碩大的花朵紅白相間,肆無忌憚的盛放,壓在那纖細卻遒勁的綠枝之上,仿若繡球一般。

沈醉歡看著那花,忽然間便想到,顧長寧自幼時起便偏愛牡丹。

而她本人也正是一個如牡丹般明豔動人的姑娘。

只是沈醉歡未曾想到,像顧長寧這般性子的姑娘長大後卻入了規矩最為森嚴的後宮之中。

她總覺得自己記憶裡的顧長寧與這沉悶的皇宮格格不入。

雖然這樣想著,但沈醉歡和顧棠還是被昭陽殿的大宮女春蘭帶入了昭陽殿之中。

精巧雅韻的宮殿裡點著薰香。

淡雅的青色霧氣飄飄散散繞進內室之中。

沈醉歡抬眸向前看去,透過橫在月門和內室之間的那盞素屏,隱隱約約看到了一抹嫋娜的人影。

只見那臥在沉香檀木榻上的女子身穿一件醉紅雲絲斜襟羅衣。

雲鬢半散,正在姿態慵懶的逗弄乳母懷中抱著的孩子玩。

顧棠早就想見到心心念唸的小表弟了。

一見此情景。

便興沖沖的笑著繞過屏風跑進內室。

脆生生的喊了聲:“姑姑!”

顧長寧抬眸,看到顧棠,旋即也眉眼含笑。

朝她招了招手說:“柔嘉到了呀,快過來,讓姑姑抱抱。”

可顧棠沒過去,反倒徑直走到了抱著二皇子的乳母身邊。

抬頭問顧長寧說:“姑姑我要先看看錶弟。”

顧長寧聽了這話,眉眼微挑,笑嗔道:“好你個顧柔嘉,有了表弟就忘了姑姑了是吧。”

顧棠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垂眸看去,只見襁褓之中一個渾身通紅,像是個猴子一樣的小孩正在瞪著一雙滴溜溜的黑眼睛看著她。

她眉頭一皺,便聽得自家姑姑問:“是不是長的很醜?”

顧棠看了眼明豔大美人的姑姑,又低頭看了看醜不拉幾的表弟.

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顧長寧笑道:“剛出生時更醜。”她一臉嫌棄的說:“那時我都想把他丟了。”

顧棠聽姑姑這樣說,原本對小表弟還是有些嫌棄的。

現今卻又生出了些許的憐惜之情。

雖然不多,但是有。

於是她扯了扯嘴角,寬慰顧長寧道:“姑姑,小孩子還沒長開,長開了就好看了。”

她邊說著,邊走到了顧長寧身邊。

顧長寧笑著揉了一把她毛絨絨的黑色頭髮,笑道:“你這丫頭。”

頓了頓,她又問:“是你父親帶你來的?”

她嫂子不喜歡出席這種宴會她是知道的。

每次都是抱病推辭。

以往顧棠進宮也都是顧長策帶著來的。

她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卻沒想到顧棠這次聽到這話卻是搖了搖頭,她說:“是我娘帶我來的。”

聞言,顧長寧微微蹙眉。

正訝異著,只見沈醉歡纖細窈窕的身影便從那盞素屏後面走來了。

她今日穿了一件淺緋色軟煙羅,雲寰霧鬢,眉目穠麗。

整個人顯得娉娉嫋嫋,看上去氣色不錯。

顧長寧知道自己嫂子素來是個美人模樣。

但今日見到她,還是不可避免的眼眸之中閃過一抹驚豔之色。

她挑眉,微微坐直身子,語氣淡淡的說:“長寧身子不適,便不下榻迎接了,還望嫂子見諒。”

這話說的實在是下人面子。

按理說,顧長寧和沈醉歡是自小相識,關係再差也應該差不到哪兒去的。

可顧長寧是個護短到極致的人。

只要一想到前幾年沈醉歡那樣對她哥哥和小侄女,便總對著沈醉歡擺不出什麼好臉色來。

本想著這次見面又會鬧的一個不歡而散的結局。

卻為未想到,她素來性子清高的嫂子這次反倒出奇體貼人的說道:“長寧身子不適便好好歇著吧,坐月子不是小事情,月子裡受了涼,一輩子都受苦。”

她語調柔的不像話。

聽了這話,顧長寧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忽而便想起前兩日她娘給她信中說的,沈醉歡失憶之事。

她當時沒有當回事,可現在......

眼神定定的在沈醉歡柔嫩的臉龐上停留片刻。

顧長寧面色瞬間就變得複雜起來。

她低下頭,正對上了小侄女有些慌亂的眼神。

低垂著眸子,抿了抿唇,又輕輕拍了拍小侄女的手,讓她放心。

顧長寧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轉而便換上了一副笑臉。

她和她爹孃都是不一樣的性子。

若是能讓哥哥和柔嘉以後的日子好過些,說兩句似是而非的話又算的了什麼呢。

她笑吟吟的招呼沈醉歡過來看剛出生的二皇子。

沈醉歡見她這副模樣也微微鬆了一口氣。

方才顧長寧冷淡的樣子讓她誤以為她不喜歡自己。

又想起自己之前可能做了錯事,一時之間,便有些忐忑不安。

直到現在,才算是徹底的放下心來。

十四歲的沈醉歡很少見過剛出生的小嬰兒。

心裡面好奇,也快步的走上前去看了。

她嫩白的手指輕輕碰著二皇子的小手。

抬起頭,語調有些新奇的對顧長寧說:“他的手好小。”

顧長寧唇角邊銜著一抹漫不經心的笑。

用帶著些睏倦的慵懶聲音應了她一句。

又忽地想到蘭氏在信中說,她嫂子現今的心智只有十四歲。

她便讓春蘭拿來靠背,整個人坐直了,靠在榻邊,語調輕緩,細細對沈醉歡講說起宮宴流程和規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