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狼狽的模樣被他瞧見。

一時之間,沈醉歡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她連忙偏過頭去,抿著唇用繡帕擦了擦眼淚。

然而隨著這動作。

她唇上原本塗著的那一層丹紅色口脂也不小心被吃進口中一些。

她有些不舒服的皺了皺鼻子。

可這副畫面落到顧長策眼中卻儼然的成為了另外一層意思。

他忽而想起之前沈醉歡對他說過的話,還當她仍舊是忘不了衛銜玉。

男人深幽的眸光瞬間變得沉黯下來。

就連方才因為見到她而顯現出的兩份笑意也瞬間消失不見

他隨手拿起案几上放著的那盞銀鏨刻花鳥紋杯來。

眼睫低垂,握在手中漫不經心的細細把玩著。

這杯子本是一對,用作給他們今日喝交杯酒的。

但現今交杯酒還沒倒上。

他卻扯了扯嘴唇,聲音有些沉冷的的問面前的女子。

“怎麼不看我?”

這話說完,尚不等沈醉歡應聲,他便微微彎下腰身。

雙眼平視著她,聲調平緩,意味不明的問道:“.....今日很難過對不對?”

男人冷情的薄唇微啟,話語落在沈醉歡耳朵裡卻是怎麼聽怎麼刺耳。

顧長策說:“明明是期待已久的大婚,夫君卻不是自己的心上人,真是可憐......”

“沈歡歡,虧你還總念著他,你不知道吧,今日我們大婚的時候他還特地找我敬了一杯酒。”

他哼笑一聲,說:“銜玉哥向來都是這麼知變通。”

聽了這話,她有些訝異的看向他。

不明白他怎麼就三句離不了銜玉哥哥。

明明她和銜玉哥哥只是訂了婚,但兩人自始至終都恪守禮節,一點兒出格的事情都沒做過。

可是他呢。

他可是揹著自己豢養外室,甚至連孩子都有了!

現今竟還在大婚之夜說這樣的話。

沈醉歡越想越生氣。

惱怒直衝心頭,就連眼角處都被逼出一抹溼紅來。

然而尚不等她開口說出什麼。

卻見顧長策忽而冷笑一聲。

他前兩年本就在戰場上磨礪許久,跟從前比起來變化很多。

現今這副表情,倒讓人無端覺得有些陰戾可怕。

深幽的眼神直直撞進她尚且泛著水色的淺淡眼眸中。

顧長策兩根修長手指輕輕掐住她的下頜,語速很慢的對他說:“沈歡歡,現今你既已經成為了我的妻子,就不要再對銜玉哥存著其他的念想了。”

頓了頓,他艱難的吞嚥了一下喉嚨。

微微眯起眼睛,用帶著些許威脅的語調對她說:“......否則,就別怪我對銜玉哥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

他今天晚上說起話來惡狠狠的。

好像只有這樣,在面對沈醉歡控訴一樣的目光時,才不至於沒有任何底氣一樣。

顧家現今在朝堂之上風頭正盛。

而衛伯父前兩年又因為一些事情被遠調江都,是以銜玉哥現今初入朝堂,可以說是舉步維艱。

儘管知道顧長策對她說這話或許只是恐嚇為多。

但沈醉歡聽了仍舊不免氣上心頭。

他怎麼能這樣!

原本悔了銜玉哥的婚約就是他們不對在先。

現今顧長策他又說出這種話來。

她氣的那雙漂亮的眼睛都稍稍瞪大了一點。

猛地撫開他放在她小巧下頜處的手指。

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的男人,忽而揚高了聲調問他:“...顧長策!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的人。”

聞言,他手指顫了一下。

眼睫輕垂,唇角繃得很直,但還是扯了扯唇,嘴硬說:“....我本就是這樣的人。”

她被他氣的胸脯微微起伏著。

隨手方才被挑落下來,放在榻上的紅蓋頭就往他身上扔過去。

紅蓋頭觸碰到他身體的一瞬間又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沈醉歡只覺得自己從來就沒有這樣生氣過。

她現今看著眼前這人,竟覺得他像是個陌生人一般。

她聲音都有些發抖,咬了咬嘴唇。

難得不顧儀態的罵他說:“你混蛋!”

可面前的男人聽了這話,卻像是沒有任何觸動一般。

他抬起那雙黑沉沉的眼睛,啞聲回道:“...你現今才知道?”

沈醉歡聞言,眼眶微紅,偏過頭去,不想理他了。

可顧長策卻完全沒有就這樣要算了的意思。

他自顧自地給面前小几上放著的那兩盞銀鏨刻花鳥紋杯中斟滿清酒。

將其中一杯遞給她,淡聲提醒說:“交杯酒還沒喝,夫人。”

“夫人”這兩個字他咬的格外清晰一些。

沈醉歡聽了,怒火愈盛。

她猛地接過酒杯,而後向他身上扔過去。

酒杯中的清酒將他身前的紅色喜服打溼,洇出一片明顯的溼色來。

沈醉歡聽到他悶哼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在那一瞬間從他身上聞到一股隱隱的血腥味來。

眸光微頓,沈醉歡目光忽而落在了他胸前那一塊洇溼的布料上。

敏銳的察覺到那裡好似不只有酒液那麼簡單。

可正當她盯著看的時候,顧長策卻忽然一錯身,避開了他的視線。

他眉目淡淡。

好似沈醉歡方才的動作並沒有沒對他造成絲毫的影響一般。

男人又慢條斯理的從案几之上拿了另一隻倒扣著的白玉杯盞。

白玉杯盞之中被他斟滿了酒,酒光浮動間,映照著他固執的面容。

他轉而將剩下那隻銀鏨刻花鳥紋杯遞給沈醉歡,語調平緩的說:“你用這個喝。”

沈醉歡還沒從方才的疑惑中回過神來。

是以現今尚且有些出神。

她愣愣的接過酒杯,還等不及做出什麼反抗的動作。

下一秒就被顧長策勾著纖細的手臂喝完了交杯酒。

直到杯盞又重新被放到了案几上,她才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

酒液在她飽滿的唇上留下一抹淺淡的水色。

沈醉歡略有些怔然的抿了一下唇。

緊接著,便察覺到一道頗有侵略性的目光落在了她臉上。

一抬眸,便正撞進了眼前男人隱帶欲色的眼眸之中。

顧長策已經撩袍坐到了她身邊,正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她呼吸一停,身體驟然緊繃。

交杯酒喝完了該做什麼了來著?

該......行房了。

沈醉歡現在早已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了。

在出嫁的前幾日,姨母就悄悄地將她叫過去,讓她通曉了人事。

還塞給她一個畫滿了閨房情事的小冊子,讓她仔細看看。

不至於在新婚之夜慌了手腳。

那冊子沈醉歡只粗略的瞧了瞧,並沒有聽姨母的話仔細地看。

可現今想起那上面畫的羞人的畫面來,她仍舊是覺得頭皮發麻。

正慌亂無措間。

卻見顧長策忽而收斂了目光,從榻上站起身來。

他慢悠悠的抻了抻衣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兩秒,又不動聲色的錯開。

輕咳一聲,低聲說道:“......我今晚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不回來睡了...”

他方才色厲內荏,言辭惡劣的在她跟前放狠話。

就像話本子裡寫的強搶民女的混蛋紈絝子弟一樣。

可顧長策到底不敢碰她。

生怕今日若是碰了,兩人之間便連最後一絲可能也沒有了。

這拙劣的藉口聽的沈醉歡只想冷笑。

新婚之夜能有什麼要事要處理,就算是皇帝也沒他這麼忙吧。

她沒應聲。

下一刻,顧長策便低垂下眼睫,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