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郭,名欣桐,正好你來得早,園子裡沒什麼人,我帶你四處逛逛。”

聽了這話沈天舒立刻曉得對方的身份。

今日設宴的主家便是郭家。

郭家本是應天府郭氏家族的旁支,遷居永州府零陵縣已近百年,如今已經發展為四堂三十七房的大家族,為永州地區之首富。

民間傳言郭家“耕牛兩千頭,奴僕八百人”,素有郭半城的名號。

郭家老太爺郭寧鑫年事已高,如今雖然還佔據家主之位,家族的一應事務,都已經交給長子郭祥明代為打理。

而這位郭欣桐,便是郭祥明的老來得女,更是郭家這一輩兒唯一一位千金,家中叔伯兄長無數,可以說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只是沈天舒在腦海中搜尋了許久,也沒有自己與郭家千金有交情的記憶。

郭欣桐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又做男孩打扮,卻十分會察言觀色,見沈天舒眼中閃過困惑的神色,立刻解釋道:“你我之前的確未曾謀面,但是我聽過沈大姑娘勇救幼妹的事兒,欽佩至極,今日才特意過來的。所以剛才聽得下人來報,說沈大姑娘到了,我就急忙迎出來了。”

她一說起話來,卻是爽利得很,將性格展露無疑。

沈雲瑤和沈雲蕙被劫之事,雖然沈仲磊已經努力在減少影響,卻也不可能瞞得滴水不漏,畢竟知道訊息的人著實不少。

只是絕大部分人,即便知道,也只會在背後傳來傳去,肯定不會當面提起。

“那就有勞郭少爺了!”沈天舒順勢開了個玩笑,微微俯身行了個禮。

郭欣桐也拱手衝沈天舒還了個男子禮,還拖著戲腔唸了句:“沈姑娘這廂有禮了!”

二人說罷相視一笑。

郭欣桐撫掌道:“沈大姑娘真是個妙人兒,真後悔我以前一到宴會就躲得遠遠的,不然咱們早就認識了。”

“我倒覺得剛剛好。”沈天舒一邊跟著郭欣桐往園子裡走,一邊道,“對我來說,只要是好事情,就從來都不嫌晚,什麼時候遇上,都是最好的時候。”

“這話說得極好!”郭欣桐聽得兩眼放光,“真是說到我的心坎兒裡去了,只可惜我沒什麼學識,說不出來這樣的話來。”

兩個人一路朝這園子裡走去,沈天舒真切地感受到了“郭半城”的財力。

應該是有人從山裡掘出了溫泉,於是郭家乾脆將山頭買下來,建了這樣一座園子。

據郭欣桐介紹,這莊子從發掘溫泉直到建成,足足花了三年時間。

天冷的時候,每個房間下面都會有溫泉水經過,來保證屋內溫暖如春。每間客房也都有單獨的池子可以泡澡。

而且利用溫泉水給房間走廊升溫這一特點,可以做到一年四季都有花可賞,許多原本只開一季的花,在莊子裡,一年便可開上夏冬兩季。

就連後面的花園,都在不顯眼的地方鑿出石渠,讓溫泉水經過,使莊子內比外面要暖和許多,難怪剛才郭欣桐只穿了一身翩翩男裝,連披風或是大氅都沒加就出來了。

在園子裡,完全沒有南方冬天陰冷的感覺,兩個人只逛了一會兒,沈天舒竟就有些冒汗了,便也除去了披風。

“怎麼樣,這兒是不是特別棒?”郭欣桐獻寶似的說,“今年冬天我都會住在這兒,你得空了就來找我玩兒啊。”

“此話當真?我可真要來的。”

“來啊!到時候只有咱們兩個人,才能沒人打擾地好好地泡溫泉。”

兩個人在園子裡逛了一大圈,直逛得額頭冒汗才回到接待客人的花廳。

花廳內也引了溫泉水入內,溫暖如春,開門就是撲鼻的花香。

沈天舒正準備入內,郭欣桐卻突然停住腳步,皺了一下眉頭。

“怎麼了?”

郭欣桐怔楞片刻,神色有些慌亂道:“沒事兒,你先進去,我突然想起有點事,要先去處理一下。”

“你面色有些不太對勁,真的沒事兒麼?”沈天舒關切地問,“叫兩個下人陪你一起吧!”

“好,你今天玩得高興點兒。”郭欣桐說罷,像是被什麼在後面攆似的,快步離開了花廳。

沈天舒跟郭欣桐今日初次見面,雖然剛才相談甚歡,卻也不好追問別人的私事。

但是大半天的宴會下來,卻依舊沒有見到郭欣桐的身影。

臨近告辭之時,見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天舒才忍不住向郭夫人詢問道:“不知欣桐今日怎麼一直沒有出現,可是身子不適?”

郭夫人一聽這話,視線就先下意識地左右環顧,見周圍並沒有人,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對沈天舒道:“那孩子今日來葵水了,所以只能回房歇著去了,她自個兒也沒想到會突然提前,還說讓我替她跟你告個罪,只能等年後再招待你來莊子上玩兒了。”

“我可以去看看欣桐麼?”沈天舒說完又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這個要求可能太唐突了,若是不方便,還望郭夫人不要見怪。”

郭欣桐自小跟在一群叔叔哥哥們身後長大,從來都是男孩子性格。

郭夫人以前為此也十分頭疼,但是郭家老太爺發話,讓家裡人誰都不許拘著她,這才只得作罷。

所以如今見郭欣桐竟然主動跟沈天舒交往,還頗有些一見如故的架勢,當真是讓郭夫人欣喜不已,生怕沈天舒覺得自家怠慢。

“真是對不住,桐兒這孩子,每次來葵水都十分不適,只是怕衝撞了沈大姑娘。”郭氏道,“不然這樣,我打發人去看一眼。”

不多時,下人回來道:“夫人,姑娘說請沈姑娘過去。”

郭夫人聞言,表情竟十分驚喜,親自帶著沈天舒去了後院。

後院是謝絕客人進入的,裡面的一草一木較之外面更加精緻。

房內比其他屋子還要更熱,進屋後又穿過兩道厚實的門簾子,最後才到了郭欣桐的臥房。

進屋才走了幾步路,沈天舒額頭就已經開始冒汗。

只見郭欣桐靠在床頭,神情些微有些恍惚。

郭欣桐看到沈天舒,勉強笑了一下,開口說話卻顛三倒四,連不成語句:“來怎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