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舒看出問題的所在之後,並沒有直接揭穿,不動神色地轉身對章沐秋道:“帶藥箱了麼?銀針借我一用。”

厲子安卻道:“不必,用你自己的針便是了。”

他說罷對身後侍衛吩咐了幾句,侍衛領命出去,很快便捧著一個匣子回來。

厲子安當著眾人的面開啟匣子,匣子內都貼著紅色絨布,上面插著一根根金針。

沈天舒沒想到自己之前要求的針竟然這麼快就做好了,厲子安居然還這般細心地給她帶過來了。

她伸手抽出最長的一根,用指尖輕彈針尖,只聽錚的一聲,針體微微顫抖。

果然不愧是王府的工匠,軟硬度做得剛好,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旁邊的章沐秋則又一次看直了眼睛。

針灸發展到現在,其實已經有了一套相對統一的標準,學醫的人也可以直接買到整套的針包。

一套標準的針灸用針,數量,尺寸,都是有一定之規的。

當然,這說的是標準,是普通。

天下之大,自然就有不普通,不願意因循守舊的人,就會別出心裁,做出些不一樣的東西來。

姜家祖傳的金針,就跟市面上正常的針灸包有些區別,最大的不同就是有一根足有普通銀針兩倍長的金針。

這樣長的針其實很難用,如果沒有特定之法,一般人是根本無法使用的。

章沐秋跟在姜潼身邊多年,也只見她用過幾次,別說是學了,連摸一下的資格都還遠遠不夠。

可如今她居然在潼娘子的手中又看到了這麼長的金針,她究竟是為了緬懷姜潼而特意做了一根這樣的金針還是真的會用?

章沐秋此時滿腦子都是疑問,眼神陷在金針中拔都拔不出來。

沈天舒仔細檢查過金針,發現跟自己前世用的祖傳金針幾乎一模一樣,很容易就找到了手感。

她轉身看向靠坐在榻上的侍衛,道:“你右腿這種情況很特殊,看來只能用針灸了。”

侍衛聞言點點頭,並沒有露出什麼懼怕或是擔憂的神色。

他從小就與常人不同,鮮少會有痛感,所以別說是針灸,就算沈天舒直接用蠟燭來燒他的腿,他估計也不會覺得有多疼。

沈天舒著人剪開侍衛膝蓋以下的褲腿,取引枕墊在對方膝蓋下面好方便施針。

當看到對方小腿上橫七豎八的年久傷痕,她心裡越發有了判斷。

“明卉,點蠟燭。”沈天舒吩咐道。

她將針體在火苗上燒過,等待冷卻的時候,轉身看向厲子安的方向道:“世子爺,麻煩來兩個人過來按住他。”

“我來吧!”厲子霆聞言眸光一閃,一揮手,立刻有兩個侍衛上前,按照沈天舒的吩咐,緊緊按住榻上侍衛的肩膀。

他似笑非笑地對身旁的厲子安道:“子安,你這次找的這個大夫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沒想到還挺有自信啊!”

“有真本事自然就有底氣。”厲子安看都不看他地說。

“有沒有真本事,你說了可不算。”厲子霆又是一笑,“咱們看著吧!”

三個人一字排開地坐在椅子上,目光都落在沈天舒身上。

章沐秋也不知什麼時候湊到近前,目不轉睛地盯著沈天舒手裡的金針。

閆通判跟屋裡其他侍衛、差役,此時也都好奇地看著沈天舒。

眾目睽睽之下,沈天舒絲毫不受影響,手持金針上前,手起針落,穩準狠地紮在侍衛右腿膝蓋側面的一處。

只見那根足有五寸多長的柔軟金針,在沈天舒手裡就像是被灌注了真氣一般堅|挺,瞬間大半沒入侍衛的體內。

侍衛原本還在嚴陣以待,但是發現針刺進去根本沒有半點兒痛感。

可還不等他鬆一口氣,臉色卻瞬間變得慘白。

因為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銀針架起來的小腿,居然不受控制地向上彈動起來。

沈天舒直接宣佈:“好了,沒事兒了!”

厲子霆沒想到竟然這麼簡單就動了,一邊眼神如刀片一樣飛向榻上的侍衛,一邊嘴中還道:“怎麼就好了沒事兒了?這是能動還是能走了?”

沈天舒伸手輕輕捻動針尾,就見侍衛的膝蓋隨著她的捻動而彈起、落下。

“您看,這不是好了麼!”沈天舒說著拔|出金針,一想到金針做好遇到的第一個病人居然是個裝病的,不免覺得委屈了自己手裡這根本可以治病救人的針。

厲子安和厲子珣此時也都看出來了,這侍衛根本就沒毛病,不過是厲子霆想要藉此生事罷了。

“我看原本也未必就是什麼大毛病。”厲子安冷笑道,“許是堂兄這名侍衛落馬之後太害怕了,嚇得忘了該怎麼走路了。”

這話說得實在太直白了,簡直就等於直接打厲子霆的臉,說你這侍衛是裝的。

原本坐在榻上的侍衛嚇得急忙下地,連滾帶爬地跪在厲子霆面前,連聲道:“郡王息怒,屬下……”

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自己什麼才好,明明一切都是厲子霆安排的,他甚至連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都不太清楚。

厲子霆的臉色格外難看,抬腳便將跪在面前的侍衛踹開,罵道:“偷懶耍滑的憊懶骨頭!”

那侍衛倒是乖覺地很,立刻順著厲子霆的話認下來道:“郡王息怒,都怪屬下裝病想要偷懶,不想竟驚動了郡王,一切都是屬下的錯……”

“來人!”厲子霆張嘴就準備叫人把這侍衛拖下去。

厲子珣深諳他的脾氣秉性,不等他把話說出口就開口阻攔道:“子霆,算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人也認錯了,我開口給求個情,罰三個月的俸祿也就是了。

“若是哥哥我一個人的面子不夠用,就再算上子安一個。咱們兄弟成年後難得有機會聚在一起,何必為了個侍衛弄得不開心。”

厲子霆聞言,面色雖然依舊不怎麼好,但最終還是就坡下驢道:“珣哥就是心軟,這種人還要替他說情……罷了,你還不趕緊謝恩!”

後面這句話自然是對那侍衛說的。

侍衛趕緊磕頭道:“多謝珣郡王!”

“罷了罷了,都下去吧!”厲子珣隱蔽地跟厲子霆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後圓場道,“趕緊叫人收拾幾個酒菜出來,咱們兄弟三人好生喝上一杯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