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人家,很少有置辦雙駕騾車的。

一來是兩頭牲口喂起來更費勁,二來是因為雙駕騾車平時不方便拉活兒,用得起雙駕騾車的大戶人家基本自家都有,普通百姓怕是連個驢車都不捨得坐。

邱軍都不用去城裡打聽,就將城裡有雙駕騾車的三戶人家都說了出來。

他趕車帶著沈天舒挨個兒上門找人。

第一戶人家車在家裡,一天都沒出門;第二戶人家今個兒拉了一位老太太出城去寺裡燒香,一大早就走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這樣就只剩下最後一家。

但是邱軍又有些猶豫道:“姑娘,最後這戶人家雖然有雙駕騾車,但是這人身高將近六尺,是個黑臉壯漢,跟姑娘要找的人不太符合吧?”

沈天舒聞言心裡一涼,問:“你確定城裡只有這三戶人家有雙駕騾車?那難道會是外面來的人?”

邱軍忙道:“說不定是有人租了他的車去用呢,咱們還是過去看看吧!”

到了最後一家門口,誰知竟然大門緊鎖。

範昱如手下的侍衛十分靈巧地攀到圍牆上,往院裡一看,跳下來道:“爺,院裡沒人,車也不在。”

“那你去鄰居家問問……”

“且慢。”範昱如話沒說完,就被沈天舒打斷,她撩開車門簾,塞給邱軍一個裝滿銅板的荷包道,“你去周圍打聽打聽,看看這人是什麼情況,有沒有人看到他今天趕車出去。”

她說完還一臉抱歉地向範昱如解釋道:“邱軍是本地人,他去不惹眼,更容易套出話來。”

範昱如連連點頭道:“是我疏忽了。”

打探訊息這種事兒,邱軍做的十分熟練,很快就從對方鄰居口中套到了訊息。

“雙駕騾車?哦,你是找武海吧?他沒在家,一大早就趕著車出去了。”

“嬸子,你可知道他去哪兒了?我這邊接了個急活兒,主家點名要一輛雙駕騾車,我哪兒有這好東西啊,這不只能來找武海大哥了,今天若是定不下來,這生意可就吹了,我都要急死了!”

邱軍說著塞給鄰居大娘幾個銅板,央告道:“大娘,你們是鄰居,你說他能幹啥去?”

大娘捏著銅板,喜笑顏開,努力想了想說:“你還別說,他今天好像是跟小六子一起出去的,那就應該不是去接活兒,他出去跑車從來不帶小六子,要不你去小六子家看看?”

“小六子是?”

“嗐,他是武海的發小,他倆平時總一塊兒待著,小六子就住西北角那邊的三排第二棟也不是第三棟,你到了那邊再打聽一下,就說找六磕巴,人家就知道了。”

邱軍突然靈機一動,多問了一句:“大娘,那小六子有多高啊?”

“哎呦,他那個頭可不如武海高,也就跟你差不多吧。”

邱軍自個兒身高正好五尺三寸,一聽這話興奮不已,立刻回去稟報:“姑娘,說不定當時趕車的正是小六子,而不是武海。

沈天舒得知情況,立刻道:“現在立刻去西南角,找小六子!”

永州城的西北角,房屋低矮破舊,道路狹窄,七拐八拐,是城中窮人聚集的地方。

在一個四處漏風的破房子裡,沈雲瑤和沈雲蕙還有幾個丫鬟全都被雙手反剪綁在身後。

沈雲蕙早已哭花了妝容,幾個丫鬟也都怕得擠在一起,唯有沈雲瑤氣定神閒,好像篤定對方不會對自己怎麼樣似的。

但是看著髒兮兮的屋內,她還是十分嫌棄地皺了皺眉頭,就算做戲這是不是也過了點兒?

自己又不是沒給錢,就不能找個乾淨點兒的地方麼?

就在她嫌棄不已的時候,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怎麼樣,她們家裡來人送錢了麼?”

“沒,沒有。”

破房子四處透風,沈雲瑤能清楚地聽到外面二人的對話,這個說話有些結巴的,便是今天將她們拉到這裡的車伕。

“到底能不能成啊?她們家該不會是不想給錢吧?我之前就說,弄幾個丫頭片子來有啥用,要抓就該抓個帶把的過來。”

“大、大哥,事、事情好像不太對啊!”車伕越著急話越說不利索,“我、我把手帕交、交給那個人之後,因、因為不放心,跟在他後面,我、我看他怎麼進、進了府衙後院啊!”

“你說什麼?”

話音未落,房門被人“咣噹”一腳踹開,剛才將眾人綁起來關在這裡的黑臉大漢走進來,瞪著屋裡幾個小姑娘問:“你們是哪家的姑娘?”

“我們姑娘是……”明玉心道不好,搶先開口說話。

誰知沈雲蕙此時精神已經緊繃到極限,一聽對方問話,登時瘋了一樣大喊:“我爹是永州知府沈仲磊,你們居然敢綁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什麼?”黑臉大漢人都蒙了,“真是知府家的?”

“對,沒錯,知府家的!你們最好老老實實把我送回去,不然我爹一定不會放你們的——嗚嗚——”

車伕一臉驚恐地問:“大、大哥,咱、咱們是不是讓、讓人算計了?現、現在怎麼辦?”

黑臉大漢三角眼一耷拉,冷聲道:“既然這樣,那就直接把人做掉,咱們上山投奔你叔去!”

車伕聞言咧嘴一笑:“嘿,那、那敢情好,我、我叔早、早就想招攬你呢!”

沈雲蕙嚇得不敢再說話,整個人縮到幾個丫鬟後面躲著。

沈雲瑤也吃了一驚,有點搞不懂對方到底說真的還是在做戲。

她皺眉想了一下,道:“你們放心,我家肯定會拿錢來贖我們的,到時候你們拿了錢再遠走高飛豈不更好。”

“呸,你給老子把嘴閉上!”黑臉大漢一口痰啐在沈雲瑤臉上,罵道,“要不是你個心腸歹毒的小賤|貨,老子還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一口黃濃的老痰糊在臉上,沈雲瑤噁心得差點兒沒當場暈過去,她頭歪向一旁乾嘔,眼淚也不由自主地流出來。

明玉此時卻聽出對方話裡的限外之意,難怪她剛才就覺得沈雲瑤不太對勁,被人擄到這種地方,以沈雲瑤的脾氣性格,無論是哭鬧還是罵人,都很正常。

她今天卻異常冷靜沉默,也沒有流露出太過害怕的神色。

但明玉實在想不通,沈雲瑤這麼做是圖什麼?

還不等她想出個頭緒,對方已經等不及要動手了。

“不能再耽擱了,趕緊把人做了,咱們這就出城。”

黑臉大漢說著,從後腰抽出一把匕首,緩緩朝沈雲瑤走過來。